雪花从脚下飘向天空。
斯卡蒂一手拖着大剑,一手抓着提丰的鞋子疯狂逃窜。
耳边弩箭刺破空气的声音,源石爆炸物的轰鸣,以及萨米古老歌谣吟唱的巫术交织成毫无旋律的杂音。
斯卡蒂现在甚至有些庆幸此地的邪魔侵染已经足够严重,让所有人都陷入疯狂,将眼前一切都视作敌人,陷入毫无规则的混战,不至于专门盯着她打。
她拽着已经昏迷的提丰躲进一栋木屋内,用力晃了晃有些发昏的脑袋。
那顶头盔早已在混战中破碎,万幸,也因为那顶头盔的保护,让斯卡蒂免去一次受伤。
“提丰……嘶!”
斯卡蒂回头正准备检查提丰状态,却发现提丰竟然是脸朝下被自己这样拖行了一路。
她赶忙扑上去将提丰翻过来。
可随着提丰的脸转过来,斯卡蒂却如坠冰窟。
她没有看见那张熟悉的可爱脸蛋,也没看到被划出道道血痕的破相惨状,但她觉得还不如看见这些。
提丰的脸早已消失,只余下一个幽深的黑洞,黑洞中心,还有一个被淡淡光晕包裹的球状物体闪烁……
“提丰!”
斯卡蒂猛然从噩梦中醒来。
大剑翻倒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斯卡蒂有些痛苦地捂住额头。
“该死,我为什么会睡过去?我睡了多久?”
她靠坐在一堵墙上,皱眉审视四周,记忆如潮水般重新复苏。
提丰被邪魔屏蔽感知能力,朝着早已陷落的北地战线走去,为了救回提丰,她也冲进坍缩地块,结果面对非线性移动的提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越来越远。
“提丰,我必须找到你。”
斯卡蒂捡起大剑,有些勉强重新站起身。
她早已记不清自己在这场混乱的战场度过了多长时间,或者说,在坍缩地块,时间本就是无意义的概念。
她与乌萨斯的集团军作战,与萨米的树痕部落战士作战,甚至与那些突然活过来的植物与建筑作战。
斯卡蒂隐隐意识到,在失去那顶头盔后,她也不可避免正滑向坍缩的深渊。
“我应该离去吗?”
斯卡蒂自语着:“这种情况我几乎没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救出提丰,我应该会去寻求支援,但提丰能坚持住吗?”
面对这种无力的现实,斯卡蒂纠结的头都快炸了。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怀念过博士和自己的队长,以前有他们在时,作战行动上的取舍根本不需要她头疼,只需要听从命令,冲上去一顿乱砍就好。
除去修理电路和唱歌,斯卡蒂自认为最擅长的就是盯着目标乱砍。
“不行,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斯卡蒂,你也被影响了吗?”
用力拍了拍自己冰凉的脸蛋,斯卡蒂眼神重新变得坚毅。
她已经受够了失去同伴的滋味,她决不能抛弃提丰!
视线在四周游走,斯卡蒂努力收集信息。
她正身处一栋陌生的木屋内,房屋一角被什么力量削去,风雪和外面永无休止的交战声倒灌而入。
这里仍然处于战场边缘,而提丰已经朝战场深处走去。
斯卡蒂深吸一口气。
出于一名猎人的直觉,她能感受到战场中心有一股强悍的气息,比起自己的队长乌尔比安也不遑多让,那绝不是她能正面战胜的存在。
斯卡蒂开始在木屋内翻找,试图找出类似于之前那顶头盔的帮助道具。
可惜,她一无所获,反而在打开一个柜子时冷不丁看见一面镜子。
她下意识别过脸,害怕从镜子里看见的并非自己的脸,而是坍缩后形成的空洞。
“不对……”
斯卡蒂转身逃离的动作顿住,下一秒,她猛地回头,用额头狠狠撞在镜子上。
镜面碎裂,斯卡蒂毫发无伤。
“你别想让我对你感到恐惧!”
斯卡蒂看着镜子碎片中被割裂成许多部分的自己,毫不回避。
镜面中,她的脸色一片惨白,呼吸急促,原本柔顺的白发都变得凌乱,但仍然是她自己。
一道爆炸声顺着木屋缺口灌入。
斯卡蒂眸光一凝,从镜面收回注意力,意识到这是有坍缩体之间的战斗正在朝这边推进。
握着大剑的手微微收紧,斯卡蒂评估着自己的身体状态。
可结果让她心情沉重。
体力尚未恢复,心跳速度明显异常,平日里如臂使指的大剑似乎也变得格外沉重。
战斗的声响仍在逼近。
斯卡蒂知道她不能再犹豫了。
“需要帮忙吗?斯卡蒂。”
一道声音在她心底响起。
斯卡蒂所有动作凝固,浑身肌肉紧绷。
她牢记着提丰的告诫,在坍缩地块,对于这种陌生的声音绝对不能回应。
“你的敌人是什么?”
心底的声音自顾自回荡不休。
“你的生路何在?”
心底的声音渐渐变得让斯卡蒂有种熟悉感。
“答案,又是什么?”
“……你究竟是……”
斯卡蒂不自觉问出声,但又戛然而止。
“我与你,同在。”
斯卡蒂的声音在斯卡蒂心底轻声呢喃。
一股燥热感自斯卡蒂心窝处爆发。
斯卡蒂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此狂躁,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血液在自己体内疯狂奔走的声音,她的呼吸愈发急促,有一股冲动正在夺取她四肢的控制权。
“我们该回归了,这片大地没有我们需要的答案。”
心底的声音无比温柔,令斯卡蒂有种被人拥入怀中的舒适感。
她想要闭上眼,抛弃一切享受这份温柔。
墙壁破碎的声音响起,将斯卡蒂濒临失控的精神重新拉回现实。
一具流淌着黑色血液的乌萨斯士兵尸体仰躺在斯卡蒂脚边,那张已经化作空洞的脸上,类似眼睛的黑色球体闪烁着,好似在注视斯卡蒂。
斯卡蒂视线越过这具尸体,顺着墙壁上的破洞看向外面。
一群扭曲在一起的萨米人和乌萨斯人疯狂攻击可以攻击到的一切。
“无意义的战斗。”
心底的声音评价道。
斯卡蒂注意到一支弩箭破空而来,她立即抡起大剑横扫。
剑身斩破空气的声音与平时不太一样。
手感也不太一样。
结果更是全然不同。
一股斯卡蒂完全无法理解的力量从自己体内爆发,她面前的空气似乎都在畏惧,尖啸着化作风暴倒退。
脚边的尸体被搅碎,墙壁与木屋化作飞灰,屋外积雪倒卷,将那群扭曲在一起的坍缩体撕裂。
斯卡蒂瞳孔收缩成一点。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剑劈出的剑气将眼前所有障碍摧毁,硬生生分开冰原上常年不散的风雪,在这片大地上留下一道数百米的伤痕。
热浪袭上手臂。
斯卡蒂低头看去,愕然发现自己那柄大剑竟然因为与空气的剧烈摩擦,整个剑身都被烧至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