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陷入沉默。
祂一时间有些迷茫，脑海中酝酿好的说辞尽数化作云烟。
按照祂的推理，此刻齐言要么勃然大怒施展手段将祂镇杀，要么投鼠忌器想办法安抚祂先度过这场难关。
结果齐言在动手和忍让之间，愣生生选择原地发癫。
镜原本就比常人甚至比同类都要慢半拍的反应能力，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向前推动一截。
他对齐言认真解释道：
“你知道的，我看不见你，我只能隐隐感知到你就在这里，所以你头发是什么颜色我其实并不知晓。”
“那还真是遗憾呢。”齐言感慨道。
“我不知晓遗憾什么，对你我而言，外表乃至生命也不过是一种条件罢了。”
镜上前一步：“我想要的只是感受更多的你，就像你对待我那具代行的身体一样，来吧，让我更多的了解你，让我更多的‘看见’你！”
齐言忍不住皱眉，托着下巴陷入沉默。
巫王和令等人看着沉默的齐言，神情都有些凝重。
正当大家都以为齐言陷入困境时，他们突然听到齐言的低声叨咕：
“最可爱权柄是在齐琳身上没错啊，为啥我遇到的这些玩意一见到我就魔怔了，黑蛇也是，这玩意也是，甚至骸骨巨兽也有这种倾向。
难不成我齐小白是天生魅魔圣体？”
众人：“……”
见齐言还在这里发癫，巫王忍不住催促道：
“还是抓紧时间想个法子把他解决掉吧，再拖下去，城市两侧对峙的两个大白即便不动手，权柄的余威也要让城里的人冻感冒了。”
令和太傅：“……”
你这关心的重点也多少有些不对劲吧？
“大白，先回来吧。”
齐言对着天空招招手。
齐迟疑片刻，还是选择收敛自己的权柄，遮天蔽日的身形消散，重新化作一阵清风回到齐言身边。
齐言抬手帮齐捋了捋柔顺的毛发，笑吟吟道：
“这个家伙既然想要更多的了解我，那么我也不是不能给祂一个机会。
如果我将祂一把抓住，顷刻炼化，你是否能好受一些？”
“别伤到齐琳。”
齐说了一句，扭头看向齐琳，点点头，身形直接消散。
齐琳这还是第一次真正与齐见面，来自血脉中的熟悉感让她有些失神。
可对方却不给她搭话的机会，再次消失不见。
“还是死仇难消啊。”齐言感叹一句。
他心里清楚，齐的选择是没办法的退让，祂知晓自己没有能力在不伤及齐琳的情况下解决镜，只能被迫交由齐言来处理。
想要让齐彻底迈过心中的那道坎，就必须在镜身上让尘埃落定。
一块赤金出现在齐言掌心。
“能看见它吗？”齐言问道。
“和你一样，只能隐约感知到它的存在。”
“那现在呢？”
齐言举起赤金，抵在镜的额头，随后手中发力直接将赤金融入镜的体内。
镜所化的齐琳瞳孔骤然收缩成一点。
祂的表情渐渐扭曲，身体不受控制开始转换，渐渐从齐琳的样貌变幻成其他人的样貌。
众人全都紧张地看向齐琳，发现后者毫发无损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也是……你的力量……”
镜的样貌不断变化，曾经被他模仿过的男女老少幻灯片般闪过：“你在操控我身上的时间……不，不仅仅是时间……你的力量让我的权柄都开始回溯……”
惊讶之余，镜神色虽然有些痛苦，更多的却是兴奋。
祂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同时也感受到了更多，祂感觉自己在隐隐接触到超越这个世界的力量。
“看来你很兴奋。”
齐言露出一丝微笑，将脸凑到镜的面前，再次出手用指尖点在镜的眉心。
镜身子颤抖起来。
祂能感受到一个无法形容的意志在霸道地侵入祂灵魂深处，仅仅是随意扫过，便让祂情不自禁感到惊惧。
“这股力量……这不是应该存在于这片大地的力量……”
“还没完呢。”
齐言笑容带上几分危险：“你不是擅长模仿，甚至可以复制对方的记忆，我送你一场造化。”
镜的灵魂深处，齐言留下自己意志的一部分。
“这是……我终于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
镜突然爆发一阵声嘶力竭的大喊，神情癫狂宛若一个魔怔的信徒终于看见了自己的神明。
祂的样貌终于停止变化，而后渐渐幻化成一脸狂喜的齐言样貌。
即便这个变化让祂的身体渐渐出现镜面般的裂纹，祂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反而更加拼命完成变化的进度。
就在祂最亢奋的时候，齐言突然低声道：
“可惜，到此为止了。”
话音落下，齐言直接将手插进镜的头颅。
当他将手重新拔出时，他留下的那部分意志回归，同时一块赤金原封不动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镜痛苦的惨叫一声，身形踉跄跪倒在齐言面前，头颅毫发无伤，可祂却感觉自己失去了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把它给我，就快了，我已经隐隐触摸到那个力量的本质了！”
镜的样貌又一次开始不断变化，每一张脸上，都带着近乎癫狂的渴求。
“想要吗？”齐言掂着手中赤金笑吟吟道。
“给我！”镜急切道。
齐言不语，伸手指了指城外镜所化的另一个齐。
镜意识到齐言的意思，立即挥手撤去自己的权柄，而后渴求的看着齐言。
“给你变个魔术。”
齐言手掌在镜眼前一晃，手中赤金眨眼间消失。
“你……你在耍我？！”
镜表情当场凝固，祂的咆哮宛若无数人重叠在一起。
下一秒，白色的狼影在祂权柄的力量下再次出现轮廓。
“给你脸了。”
齐言一巴掌扇上去。
尚未成型的狼影溃散。
镜脑袋歪向一侧，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祂顿了顿，这次是自己的样貌开始变化，隐隐有再次变成齐琳的趋势。
啪——
第二巴掌扇来。
镜吐出一口血水，身子扑倒在齐言脚下。
祂惊恐的发现自己脑海中关于齐和齐琳的信息正在消失。
可这一次，祂完全没感受到齐言作用在自己身上的力量。
“你刚刚是故意让我体验到那种感觉的。”镜眼中渐渐有血丝弥漫，“我只求能满足自己的渴求，事成之后你要杀要剐我都随意。
即便你让齐一口一口将我嚼碎吞下腹中，我也不会有丝毫怨言，你何故如此相逼？”
“问题就出在你毫无怨言啊，蠢货。”
齐言弯腰拽住镜的头发，将其提溜起来：“我还是更喜欢看到你现在这样苦苦挣扎，却求而不得的惨状。”
结果镜不停变化的样貌中出现了一次光头，祂瞬间又跌落回地面。
齐言：“……”
为啥轮到他装13的时候，就总会出现这种啼笑皆非的意外？
这片大地对他是不是有什么恶意？
镜浑然不知齐言此刻还有心思胡思乱想，知晓齐言从未想过满足自己后，祂再也无法忍耐。
“既然这样，那我就强行让你出手！”
点点荧光凭空凝现，将玉门和龙门乃至外面的荒漠全部笼罩。
“齐言，你的力量可以影响我的权柄，那你能阻止我动用自己本体的力量，直接将你眼前这一切事物都搅碎吗？”
镜怒吼一声，站起身挥手让那些荧光开始盘旋，顷刻间化作一场远超天灾之危的恐怖风暴。
令等人面色大变。
“不好，祂要鱼死网破！”
啪——
清脆的掌声再次响起。
刚刚出现雏形的风暴轰然溃散，镜的所有本体皆在这一掌之下被摧毁，化作没有实体的光点随风飘零。
众人站在这片光海中，表情都有些呆滞。
景色很美，却不及齐言那一掌的风光万分之一。
镜身形摇晃两下，颓然躺倒在地面，看着眼前漫天的自己，目光呆滞。
这三记巴掌，干碎的不是祂的本体，而是祂的求知梦和所有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