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凌晨睡觉的约瑟夫从总参谋长华西列夫斯基的口中得知,南方伏尔加河的渡河作战已经打响了。
约瑟夫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习惯性的从烟草盒里抓出一撮烟草放入烟斗里。
点燃之后,他猛吸了几口,借助烟草带来的刺激抚平内心的焦躁不安。
伏尔加河战斗的成败将决定今年一整年战场的走向以及决定部分国家命运。
与张国海分析的一样,华西列夫斯基的总参谋部以及约瑟夫的最高统帅部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发起这一战的根本原因是要将敌人从闪电战拖入消耗战之中。
不管中心城市是完好还是全部沦为废墟,只要双方的兵力在那里焦灼汇聚,每日持续不断的消耗下去,胜利的一方注定只能是喀山。
但是第六集团军的兵力摆在那里,二十几万接近三十万的精锐部队,这场战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在烟草的刺激之下,约瑟夫的思绪变得愈发清朗。
华西列夫斯基小声说道:
“约瑟夫同志,今次有华军武装直升机和步兵战车的配合,部队的伤亡应该不会太大,您提早去休息吧,明天应该就能够收到最新的战况了。”
最近这段时间,约瑟夫愈发的憔悴沧桑,华西列夫斯基不忍见他如此。
约瑟夫却是摇了摇头,此刻他没有任何睡意,反倒让华西列夫斯基与他讲解顿河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的攻击情况。
战场的事情说完之后,又讲到了后方兵员招收、预备队的准备情况等等。
一直到凌晨三点,约瑟夫才决定结束一天的工作,躺床上休息几个小时。
伏尔加河战场。
当张从顺拉着第二批步兵过河的时候,只见河滩上已经躺倒了大量的布尔什维克士兵。
他们早已停止了呼吸,身上沾染着无数的鲜血。
张从顺和其他驾驶员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白天的时候,这中间很多人与他们一起比划聊天。
可是渡河才几分钟的时间,已经成了地上冰冷的尸体。
前方的战斗还在继续,但是明显感觉出来布尔什维克的攻击非常吃力。
敌人不仅有完善的防御工事,兵力和火力都非常的强大,突击连不知还剩下多少人。
步兵战车转运的兵力非常有限,不可能一下子就实现兵力的对等。
在最开始的几个小时,甚至是最开始的一天中,张从顺想着,无论他的步兵战车送多少人上岸,最终恐怕都会死在这里。
“嗡嗡嗡……”
武装直升机在头顶不停地机动盘旋,躲避地面上的机枪子弹,不时又会将射向第三帝国的阵地。
“乌拉!”
新一批上岸的布尔什维克士兵仰天大吼,吼声把张从顺的思绪拉回战场。
这些士兵已经看到了地上躺倒的战友的尸体,但是他们没有任何迟疑,端着枪就冲向了光明和黑暗交界的地方。
钱乐带领五辆主战坦克艰难地穿过河床,来到了布尔什维克的突击阵地。
地上的尸体对他们的行动造成了一定限制,钱乐指挥坦克艰难地绕开那些尸体。
前方战斗激烈,但是因为处于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钱乐将脑袋探出炮塔,他听到有无数颗子弹嗖嗖地从头顶掠过。
有的子弹打在坦克的装甲上,溅出串串的火星。
眯眼睛打量了片刻,但仍然看不清楚,只能关上炮塔,五辆坦克缓缓前行。
穿过河滩之后,钱乐终于看到了布尔什维克的士兵。
这些士兵也看到了坦克,急忙围绕坦克的身边,开始引导攻击目标。
最新一代主战坦克换装了100毫米的滑膛炮,在使用高爆炸弹的时候,对步兵的杀伤巨大。
因为坦克搭载激光测距仪,装备夜间瞄具,攻击的时候精准度很高。
有了坦克的加入,登岸布尔什维克士兵的攻击一下子就顺畅起来。
主力团的团长米哈伊尔中校没有被这简短的胜利冲昏脑袋,他始终牢记,他们的任务是建立一个稳定的桥头堡阵地,让后续的主攻部队能够源源不断地上岸。
因此,在控制一片相对宽阔的区域之后,米哈伊尔便命令部队停止攻击,开始加固周围的工事。
钱乐站在坦克上,看到在后方的伏尔加河的河面上,在明灭不定的照明弹光束之下,数不清的木船正在穿越河面。
敌人的炮弹不断落在河水里,掀起冲天的水柱,炸毁一艘又一艘木船,带走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木船的残骸,士兵的尸体飘荡在河面上,密密麻麻。
“咻!”
炮弹尖啸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钱乐马上将自己的脑袋缩回炮塔。
紧接着便有一枚炮弹在坦克附近爆炸,坦克的装甲上噼里啪啦一阵响。
爆炸过后,钱乐重新将脑袋探了出来。
不远处,团长米哈伊尔躲在一辆坦克旁边,正在不停的部署防御。
在照明弹闪烁的光束之下,所有人的神情都难以看清,唯有一双眼睛,似乎都在射出精光。
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防守的第三帝国军队便已经反应了过来,密集的炮弹如冰雹一般纷纷砸落下来。
守军绝不允许布尔什维克人建立桥头堡阵地,他们要动用一切手段将登岸的布尔什维克尽数杀死。
在这样猛烈的炮击之中,尽管是钢筋铁骨也无法承受,钱乐命令坦克后退,退到河滩上躲开炮击。
坦克可以退,但是阵地上的布尔什维克士兵却不能退。
并且后方乘坐步兵战车或是划船过河的布尔什维克士兵又一头扎进了炮火之中。
三个小时过去,当天边开始出现微光的时候,步兵战车不再冒险过河。
不知牺牲了多少的老百姓和工兵,第62集团军在天亮之前在伏尔加河上奇迹地搭起了一座浮桥。
有2000多名士兵通过这座浮桥到了对岸!
由于浮桥的承载力有限,无法供坦克通行,尽管后方的坦克兵已经准备就绪,但是也只能干看着。
在拂晓时分,陆航的团团长贾青山亲自带领三架武装直升机超低空飞行,越过了双方交战最激烈的区域,一头扎进了残垣断壁中间。
根据后方的指引,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150毫米榴弹炮阵地。
三架武装直升机将所搭载的70毫米全部倾泻在这个榴弹炮阵地上。
第三帝国的炮兵没有想到敌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防空阵地还没有反应过来,高射炮和高射机枪就已经被炸成了废铜烂铁。
打掉这个阵地之后,武装直升机在废墟里绕了一大圈,有惊无险的返航。
这个阵地哑火之后,浮桥方向的压力顿时就小了不少。
借着这个机会,崔可夫又指挥一千余人过河。
但是只过了20分钟,密集的炮弹又朝这个方向落下来。
上万的工兵和民众围绕这座浮桥不停地修修补补,牺牲的人数难以计数。
在上游和下游,有更多的工兵在搭建更多的浮桥。
河水汹涌,每翻起一朵浪花都能看到一个牺牲的身影。
随着天色大亮,战场的场景完全展现在眼前。
首先惊讶的是防守的日耳曼人,在他们的视野里,整个伏尔加河的河面上都被铺满了尸体、武器装备的残骸、船只的残骸、渡河的敌人,舞动的船桨,混杂在一起,几乎看不清楚。
在这些人和物的后方,不知还有多少的兵力聚集,在准备渡河。
第六集团军的司令保卢斯在接到报告之后也惊讶无比,至此,他才真正地感受到了朱可夫和约瑟夫的决心与意志。
脸上的神色不再轻松!
在天亮后约莫一个小时,天空中敌我双方战斗机的空战也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不停有战机被击落,冒着黑烟的残骸坠入伏尔加河和斯大林格勒的废墟中。
白色的降落伞下挂着双方的飞行员,有的还没有落地,便被地面的火力打成了筛子,有的摇摇晃晃的飘进了废墟和河道里。
军报的副主编、最资深的记者安桦语,站在东岸的一个小高坡上,指挥着三台摄像机,将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记录下来。
如今华国摄像机使用的已经是彩色的胶卷了,记录的自然是彩色的画面。
在三台摄像机共同努力之下,既记录了飞行员跳伞,在半空中被地面火力打成筛子的特写。
同时也将整个伏尔加河两岸,将布尔什维克军民不惜一切代价攻击时的广域画面捕捉记录下。
战斗从凌晨开始,数个小时之后不仅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激烈,进入了白热化。
守军投入的兵力和装备也越来越多。
因为有无数的炮弹落入伏尔加河,无数水柱冲天而起,在爆炸冲击波的带动之下,两岸下起了暴雨。
有各种各样听不明白的口号响在耳朵旁,有的时候,震天的呼喊甚至盖过了轰隆隆的炮火。
忙碌中的安桦语来不及感慨这场战争规模之大,场景之震撼壮观,死伤之惨烈悲痛,全神贯注将所能捕捉到的画面都记录下来!
站在河岸边指挥的第62集团军司令官崔可夫已经被爆炸掀起来的河水打湿了全身,他的脸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水珠,不知道是河水还是汗水。
张国海、陈辞修和崔兴林站在距离崔可夫不远的地方,严肃又惊叹地注视着整个战场。
有牺牲的军民尸骸被河水拍打到了岸边,在浪花中起起伏伏。
但由于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战场上,并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打捞尸骸,只能任由他们被河水拍打。
浮桥被空中的飞机以及榴弹炮炸断之后又修复,修复之后又被炸,如此反反复复,军民前仆后继。
空战无法分出胜负,第一波对决之后,双方的空军都伤亡惨重,大部队暂时退出了战场,零星的战斗机还在盘旋攻击。
在上午10:30的时候,第六集团军已经有6000余人到了对岸。
用血和肉守护着那个桥头堡,阵地基本成型。
但是日耳曼人的反扑也非常的猛烈。
双方不停地撕扯,无数的生命在这个过程中流失。
十一点,36架武装直升机从东岸起飞,带着雷霆之势扑向日耳曼的阵地。
一线阵地上日耳曼的防御火力在武装直升机的打击之下顿时就弱了下去。
借着这个机会,62集团军的士兵借助木船或是浮桥,如蚂蚁如蝗虫一般扑向西岸。
钱乐的第一营已经损失了三辆主战坦克,他不得已退到了河滩上。
中午,在武装直升机的掩护之下,钱乐指挥多辆坦克跟随波尔什维克的步兵向前推进。
在这片敌我双方争夺最为激烈的阵地上,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尽管钱乐已经命令坦克尽量躲避,但是前方的尸骸实在是太多了,坦克根本就避不开,甚至连那些冲锋的布尔什维克士兵都踩在战友的尸体上前进。
坦克的发动机轰鸣咆哮,履带上沾满了黑色泥土、红色鲜血和五颜六色尸骸的混杂物。
好在重装合成旅的战士都是久经沙场的百战老兵,这样的场景他们见过很多次,当下只是感觉惊讶,并没有因此而接受不了。
在坦克和武装直升机的配合掩护之下,尽管登陆的62集团军付出了重大的牺牲,依然高速地向前推进。
甚至在有些阵地上,敌我双方已经开始了近距离的肉搏。
朱可夫和约瑟夫不惜一切代价的攻击意志,大大出乎了保卢斯和第六集团军众多军官士兵的预料。
第六集团军的前线部队同样付出了巨大的伤亡。
当20余架武装直升机出现在战场上,当地面的布尔什维克士兵如疯狗恶狼一样扑上来的时候,保卢斯终于不再犹豫,下达启用“尼德霍格”!
尼德霍格是北欧神话里的黑龙,曾引发诸神黄昏,给世界带来无尽的灾难,接近于毁灭。
“尼德霍格!”
“尼德霍格!”
“尼德霍格!”
…………
当前线的日耳曼军官接起电话的时候,听筒里纷纷响起尼德霍格。
军官的眼睛立即睁大,犹豫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挂断电话,开始命令一线部队后撤。
有些部队与攻击上来的布尔什维克人混战在一起,根本就走不开,军官们也不再犹豫。
中午12:10,前线的五六名军官同时摁下了引爆器。
引爆器按下的瞬间,大地传来一阵闷响,世界同时震颤起来。
伏尔加河西岸数公里长的一线阵地上,大地一阵起伏,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东方人、布尔什维克人、日耳曼人,所有的参战者都看着这惊人的一幕!
在大地不停的震颤中,一条橘红色的火龙破土而出!
“呼!”
“吼!”
似乎是因为压抑了许久,火龙破土之后发出震慑人心的咆哮。
原来保卢斯早就在一线阵地的下方埋下了数吨油料,工兵部队对埋葬的位置精心选择,同时在这些油料的周围装满了炸药。
一旦引爆,这些油料将会向某一个特定的方向倾泻!
这是迫不得已的方案,方案的代号就叫尼德霍格。
本以为要数个月之后才会启动尼德霍格,万万没想到第一日便用上了。
燃烧的油料在爆炸冲击波的带动之下喷洒到了天空中,有的甚至粘在了武装直升机的机身上,可见埋藏炸药之多,抛洒高度之高。
尼德霍格被释放出来,他先是冲上天空,然后似乎才看到地面上密密麻麻的生命,他再次咆哮了一声,化作无数火焰扑向地面之人。
布尔什维克统帅部此前没有收到任何的情报,他们对尼德霍格一无所知。
西岸的62集团军官兵本以为胜利就在眼前,却突然遭此大变。
最近的上千人顿时就被尼德霍格索吞噬,火焰中传出无数凄厉的嚎叫。
燃烧着的火焰朝着伏尔加河的方向涌动,蔓延的火墙顿时就逼向了62集团军的官兵。
很多杀红了眼的士兵瞪着眼睛看了一眼火墙,又看向身后汹涌的伏尔加河。
不知是谁率先乌拉了一声,又有千余人迎着火焰冲了上去。
天空中陆航团的官兵们目瞪口呆,东岸的朱可夫、崔可夫、张国海、陈辞修、安桦语以及等待渡河攻击的无数官兵、百姓,被眼前的一幕深深的刺痛!
从昨夜到现在,他们付出了数不尽的牺牲,但是眨眼之间,在熊熊烈焰之下,在滚动的尼德霍格之中,所有的努力和牺牲都被涌动的伏尔加河带走了。
当整个西岸都燃烧起来的时候,震天动地的乌拉之声,轰隆隆的炮火之声,飞机、坦克发动机的轰鸣声,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10个小时过去,整个世界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大地被烧得滚烫,但是人心却冷了。
武装直升机在天空中盘旋了数分钟,眼见火势越来越大,天空中被滚滚浓烟完全遮蔽,直升机开始脱离战场,重新飞回了东岸的基地。
已经过河的主战坦克和步兵战车也相继退了回来。
破破烂烂的浮桥还在随着涌动的河水摇晃起伏。
河面上飘荡着的人体和物体的残骸被川流不息的河水带向了远方。
只有燃烧着的西岸,在告诉所有人,过去10个小时,这里发生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惨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