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峥考虑了整整一天，最后还是选择了去。
可是爷爷答应了，父亲却又开始反对起来。
因为母亲是反对的。
母亲这辈子顺着父亲，那算是她唯一一次逆着父亲来，规劝父亲改变心意。
她以为只要改变了丈夫的心意，而老爷子是反对的，那儿子就能留在身边了。
于是，本就立场不坚定的顾海峰临时倒戈，反对顾峥去当兵。
他给的理由相当直接：我打算退休了，公司交给你。
顾峥拧着眉头，知道父亲这分明就是在为难自己。
那时候的父亲年岁并不大，不过四十多岁，怎么就要退休了？而且公司才开了多久？
最后，是顾少卿站了出来，他说：“我未来会继承公司，让哥哥去当兵吧。”
顾峥知道，弟弟的理想是当一个建筑设计师，并不是所谓的集团总裁。
他的性格看似高冷，其实是个内心很柔软的，从小到大对他这个哥哥都非常尊敬。
对待周围长辈也是异常和善，算是他们兄妹三人脾气最好的一个。
当个自由的建筑设计师，是适合他的。
可是为了他去完成自己的梦想，弟弟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顾峥在进船舱前，转过头看了一眼独自站在风中的顾少卿。
烈烈寒风吹起他的黑色大衣，他高挑颀长的身形显得那么孤单，但又那么坚定。
就像一块定在那里的磐石，无形中给人一种安全和安心。
弟弟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追在他后面不停喊着“哥哥”“哥哥”的小男孩了。
而接下来，或许就是温时越跟弟弟的正面较量，的确，也不是他能参与的了。
顾峥沉了一口气，抱着自己心爱的妻子，进了船舱。
四周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除了风雪和江水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温时越看着顾少卿，顾少卿也在看着温时越。
“顾总，知道么？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总有一天我要跟你正面的较量一次……但这时间，比我想象中的迟了很多。”
迟了整整五年。
原本这样的较量，也许五年前就该有。
但因为凉栀失踪，让这两个男人有了短暂的，看似和平的和平。
几年来顾少卿对余氏的确有过打压，但因为那是余家，是凉栀父亲的公司，所以所谓打压，其实很不痛不痒。
若他真的想打压，余氏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
顾少卿扯唇一笑：“荣幸之至。但温总……”
他顿了下，才说：“你似乎已经输了。”
温时越垂下眸子，神色淡淡的：“你说得对……可至少现在悠悠还在我身边，所以输不输的，现在也犹未可知。”
顾少卿的眸子沉了，说：“温时越，如果你真的喜欢凉栀，就不会让她置于险境，你所谓的爱，也太自私了点。”
温时越笑了：“难道爱本来不就是自私的么？顾少卿，别将话说的那般好听，因为你是得到的那个人，自然不知道我心里的感受。”
“但是曾经，我们也算一起失去过……”顾少卿说：“温时越，让你失去凉栀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其实你或许已经明白了，只是不愿意承认。”
温时越神色淡淡，没有再接顾少卿的话，只侧眸看了一眼边上的凉栀：“悠悠，你给我倒的水，还没给我呢！”
凉栀拧着眉：“温时越……为什么你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愿意回头？现在这样还有意义么？”
“没有意义……”温时越说：“但是你总得给我留点儿温纯的回忆吧，悠悠，我现在心情，其实挺糟糕的呢！”
凉栀眉心一跳，总觉得他这句话像是一句威胁。
最终，咬着牙，将此前的那杯水递了过去。
温时越喝了一口，已经温吞，但还好，不算很凉。
温时越说：“谢谢你，悠悠，我觉得现在心情好多了。”
凉栀：“……”
真心觉得温时越有点神经病。
“今天天气真是冷，顾总选日子选的不是时候，害得我行动也不是时候……不过这一切，应该快要结束了吧……”
顾少卿眉心一跳，远程的红点晃动，但他们其实没法做什么——如果那真的在温时越身上的话，谁又真的敢打死他？
温时越的确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或许在做这些之前已经在心里盘算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才将自己也做成一个。
可怕的男人！
“悠悠，你看远处岸边的那些灯火，是不是挺漂亮的？”
温时越突然又说。
凉栀紧咬着唇，没有回话。
温时越笑了下：“我记得S大也是那个方向吧，以前就觉得S大很偏僻，太远了，现在看着，是真的远了……当然，也许是我的眼神不大好，看东西不清晰了，你觉得呢？”
凉栀不知道温时越这跟顾少卿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扯这些没用的了。
温时越继续坐在那里，身子微微往椅子后背靠了下，一张脸较之于之前，更加苍白了。
他继续喃喃的说：“知道吗？在你失踪之后，我曾经有过退学的念头，但也就一瞬间，我至今都无法理解我当时怎么会那么无情……对不起，悠悠，我知道你讨厌我，不管是曾经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很巧合，我跟你一样，也讨厌曾经的我，和现在的我……”
顾少卿站在对岸，听着温时越的这些话，微微凝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温时越不是要跟他所谓较量，既然较量，那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当着他的面，跟他的妻子表白？这是什么套路？
温时越却不管不顾的继续说：“可是不管是曾经的我，还是现在的我，说一万次，一亿次的后悔，都没用了……”
他的眼神迷糊起来，声音也虚弱了几分，像是艰难喘了口气，他说：“对不起……悠悠，我伤害了你，但你相信我，我……我从来……呕……”
顾少卿神经一颤，凉栀也下了一跳，因为温时越居然吐出了一口血来……
温时越吐血了，怎么回事？他身上可是连着了……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整个的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