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孟婵娟伸手拂翻了桌子上的那杯热茶。
她沉了一口气,像是在压抑心中的怒气,但是终究,是没压住。
她没想到余方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狠。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李鹤,声音有点颤抖:“李管家,先生……不在家吗?”
刘婶已经去收拾那被打翻的茶盏,李管家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依旧是礼貌疏离的姿态:“先生和太太正在后院的花房陪着冬至少爷玩耍……不过先生吩咐过,孟医生来了之后,直接拿走东西就好,不用去跟他打招呼了。”
孟婵娟紧咬着牙关,手指骨节也收的更紧,指甲嵌进掌心里,疼的刺心。
她缓缓的道:“……我在余家呆了二十多年,说什么都要去道个别的。”
李鹤依旧面不改色,说:“抱歉,孟医生,先生去后院时特地交代过,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不要去打扰他,我们也很无奈。”
好一个无奈!
孟婵娟轻笑了下,这才声音淡淡的道:“那成吧,我上去收拾下东西,等我收拾好了,会通知李管家。”
李鹤点头,看向旁边一个小女仆,刚要张口,被孟婵娟阻止。
孟婵娟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顿了下,又说:“放心,除了我自己的东西,我不会带走任何一样不属于我的。”
李管家轻咳一声,说:“孟医生多虑了……”
孟婵娟却已经懒得去多说,直接抬脚上楼。
门口,刘婶端了一杯新的茶水过来,犹豫着是送上去,还是叫住孟婵娟自己带上去。
却见李鹤朝她摇了摇头,最终,她没有说话。
孟婵娟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余家见到余方毅的场景。
那时候的余方毅还很年轻,他穿着一身灰白色亚麻西装从房子里走出来,步伐很快,但是看出来,他应该很高兴。
那是傍晚时分,大概下午五点左右,他那个时间出门,很显然是要去赴一场约会。
而看他神采飞扬的模样,他所见的,一定是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孟婵娟扶着余家老爷子远远的站在那里,从他出现的那一秒,眸子就挪不开了。
心跳也很快。
她真想叫住他啊,可是她不敢,也不能。
叫住他做什么呢?他根本就不记得她,也不认识她。
她就那么惶惶然的看着,内心里溢出一大片一大片的伤感来,她想,我为你而来,可如今你却要奔着别人而去。
不过后来他还是被叫住了,叫住他的人,是余家老爷子。
他脚步顿住,礼貌的跟老爷子打了招呼。
老爷子哼了一声,说:“这是要去跟小雪吃饭?”
余方毅没有否认,笑着挠了挠头。
老爷子道:“成吧,就去吧,不过也别一直在外面吃,改天有机会带回家里来,家里厨师做的不比外面的差。”
余方毅应下了,说:“一定一定。”
老爷子这才像是想起什么的道:“对了,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孟婵娟孟医生,她今天来应聘家庭医生,我看她还不错,以后指不定能经常见面,打个招呼吧。”
这个时候,余方毅才将视线落在她身上,跟着和煦的笑了笑,对他伸出手:“你好,孟医生……你好年轻啊。”
她颤着手指,握住了男人递过来的手,整颗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掌心都沁出了汗,她努力稳着呼吸,轻声道:“……你好。”
他很快松开手,柔和的一笑,又对余老爷子说:“爸,我先走了……”
又看向她:“孟医生,以后我爸的身体就拜托你了。”
孟婵娟忙点了下头,而余方毅已经挥挥手,似乎很着急的模样,几乎是跑着走了。
余老爷子看着,呵笑着道:“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得。”
孟婵娟的眸子在男人的背影上留恋许久,一直到那人钻进车子,车子走远好一会儿,才缓了口气问老爷子:“小余先生他……快结婚了么?”
老爷子点点头:“是啊,差不多了吧。他结婚了,我这一个心愿也是了了。”
孟婵娟笑了下,没有说话。
但是一颗心,却是沉了又沉。
孟婵娟是羡慕过盛如雪的,非常非常羡慕。
盛如雪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好,人很有才华,会画画,脑子转得快,因而她哪怕不太懂经商之类,却经常能给余方毅提供很好的想法。
她几乎是个很完美的女人。
只除了她的家庭情况不算多好,不但不好,甚至可以说很坏。
可谁让余方毅就是喜欢上了她?他爱的痴迷,入魔入蛊,难以自拔。
两个人结合之后,在许多人眼里都是金童玉女,甚至她都经常会如此想。
可越是如此想,她就越羡慕,这羡慕会在某个瞬间持续发酵,膨胀,最后演变成嫉妒,演变成恨。
她恨盛如雪。
二楼,孟婵娟有两个房间。
其中一个是她休息的卧室,另外一个,是个简单的医务室。
她先去了医务室,打开看了,基本没什么大变化,但她私人的东西,比如房子窗前的那个油茶盆景,就不见了。
还有她摆在桌子上的照片摆件,笔筒里她写字用的笔,墨水。
依旧挂在架子上的那件白色大褂……
真是够彻底的……
她知道这里是有自己的许多痕迹的,可这里的东西,其实许多都是跟她无关的。
她扯唇笑了下,走到桌子前坐下,拉开抽屉。
里面除了一些病例材料,几乎没什么东西了,包括她丢在这儿的一些备用电池,都没了。
“我离开了,这里会属于谁?”
她扯唇笑了下,“前一个家庭医生似乎都没有这个房间,所以这应该是专属于我的……专属于我,我可以带走么?”
空气凉凉的,外面没有阳光,风有些大,吹动窗外的树木。
孟婵娟甚至可以听到树枝颤动的沙沙声。
真是冷呢,可是再冷,也比不上她心冷。
缓了好一会儿气后,她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纸,又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