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的光芒太过耀眼，安格玛山脉之前，苏牧特意换了一身装束。
变成一位脏兮兮的灰袍老人，拄着一根枯树枝模样的法杖，旁若无人地从精灵-人类联军要塞中穿过。
至高王加冕之日的前夜，整个联军要塞沉浸在一片欢闹中，除了几支巡防军队，其余人都在恣意饮酒、放浪形骸。
这是为数不多的放松时刻。
苏牧走近一处篝火，听到士兵们的抱怨。
“一天到晚练练练，魔君都被吾神斩了，哪里还有敌人？那迷雾山脉是人爬的吗？不仅高耸还陡峭的要命，要我看在山前巡视巡视算了！”
此言一出，不少士兵抱着精灵美酒，立即出言附和。
还有人拍着酒坛，唱着：“至高王叫我来巡山，巡了北山巡南山，就是巡不到半个兽人牲口！伊尔呦，伊尔伊尔呦。”
“唉！”
“可不敢胡说！魔君归来，那是吾神的预言！”
当即有消息灵通的骑士说：“今天上午我听瑞文戴尔的精灵兄弟们说，幽暗密林南部已经出现魔君黑影！”
他这话一出，不少人立即酒醒大半。
大家看着彼此，眼中既有畏惧也有杀意。
联盟之战打得有多惨，他们都是亲历者，没人希望这样的战争再打第二次。
“……真的假的！不能吧？……”
“……我马上就要到服役年限了，老婆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你小子老婆还没跑？我们军营好些个士兵都收到了后方的分手信，或者是要求和离的协议书！……”
“……你这还不是最惨的，我听说那谁谁谁，在联盟战争落下残疾。他回去的时候，老婆卷走他的抚恤金，和别人跑了！上次我回去的时候见着他，哎呦，一个人沿街乞讨老惨了！……”
篝火边军士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一刻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卒，仿佛不再有阶级的隔阂，都在讨论战争与和平。
“居然还有这种事？”
灰袍老人形象的苏牧，坐在篝火边一边喝着精灵美酒，一边吃着油滋滋的烤肉，问：“分手信之类的事情多吗？”
“欸？你谁啊！”
大家突然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多了一个老人，衣着朴素但鹤发童颜，戴着一顶尖尖的巫师帽。
苏牧说：“伊铂斯·米斯兰帝迩，神谕选拔的黎明使徒。你们也可以称呼我为——甘道夫，意为‘持杖的精灵’。”
老人和蔼地笑着，抚摸着银白的胡须，一副先知、智者的形象。
“黎明使徒？！”
不少人立即吓得站起了身，已经醒了部分的酒，这下次彻底清醒。
不少人心中后悔不迭，只想收回刚才的抱怨，再狠狠扇自己一个大嘴巴。
“坐坐。”
苏牧笑眯眯的，抬起手，说：“神也不是全知全能，因此才需要使徒巡视中土，我们负责传播神谕，同时替神收集需要解决的问题。”
“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事，我想吾神一定会感兴趣，不妨说与我听听，至少我能向至高王传达神谕，帮你们解决战后之事。”
说完，他笑眯眯地静静喝酒，军官、士兵们坐回篝火边，听着远处林顿精灵优美的歌声，一个个沉默不言，拿不定主意。
“我来！”
最后，一个眼睛通红的大汉，抱起一坛酒，“咕嘟咕嘟”大口干下，一脸的悲壮，仿佛喝完这坛酒以后就再也喝不到。
“就拿我的小队来说，一共12人，4个已婚、5个订婚，已婚的有两对已经在闹，订婚的全部吹掉！”
“当初送我们上战场的时候说，我还记得那个场景，王国大道全是欢送的妇孺。说我们是王国的英雄，没想到英雄就是这样的下场。”
“订婚的，我就不说什么了。已婚的，卷走军饷、抚恤金，直接逃去其他封君领。最后，你想找都找不到！”
“……”
这位小队长越说越激动，苏牧已经听出来，他应该就是那个已婚，但妻子卷走军饷与抚恤金，逃到其余封君领地的苦主。
逃走这种事，就算放在现实世界，如果不出大力，只要逃的够远，基本也都是找不到的，更不要说在社会组织度低下的中土世界。
换了一个封君势力，基本就等于换了一个身份。
唯一担心的，是你可能会死在半路。但已婚携款逃走这种事，基本都是婚姻出现了第三者。
不是所有男人都上了战场。
苦主越说越激动。
其余人也躁动地加入讨论。
苏牧耐心倾听，这种经验十分有必要。
一场可以预见的战争，可能很快就会在开云大地上爆发，这种足以毁灭前线士气的事情，必须得扼杀在摇篮中。
“你们说得这些，我都记下了，我会如实祷告吾神。”他站起身，“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你们也早些休息吧，愿你们得享今夜的美梦。”
骑士军官立即起身，恭敬地问：“使徒大人，这么晚您准备去哪里？”
苏牧不无提醒地说：“去迷雾山脉北方，看看安格玛巫王在干什么？”
“迷雾山脉？”
众人面面相觑。
骑士军官脸色微变，语气急促：“大人，巫王与半兽人真的会再度归来吗？我们已经组织过多次巡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魔君必将归来！”
苏牧给出肯定的答复：“但也不用过多担心，既然我们能赢一次，就能赢第二次。这一战我们会有更多盟友，我们将共同沐浴在黎明之下。”
“早些休息。”
苏牧拄着木棍法杖，向诸将士点头致意。随后转身，一步踏上天穹，三两步、健步如飞消失在军营东北方向。
篝火边陷入诡异的沉默。
良久，有人感慨一句：“这就是使徒的实力吗！巫王都要骑着龙。他居然直接会飞，怎么看这都是神啊！难道说，神的使徒也是神？”
这个问题无人能够回答，但神之使徒的消息，很快便在军营中传开。
……
苏牧拄着拐杖，根据灯火教宗的指明的方位，来到安格玛山脉。
枯木法杖凌空一点，智慧序列的涟漪立即席卷整个山脉。
“找到了。”
他转过身，向前一步，跳跃空间走进大山之中。
夜幕的漆黑立即被烛火点燃，山中王国在眼前缓缓展开。
“那是什么？”
苏牧的目光立即被黑色淤泥中的怪物吸引注意力。
“格劳龙！”
灯火教宗说：“中土世界诞生的第一只恶龙，体型巨大但是不会飞，是第一纪元的战争主力。它本该已经灭绝，没想到居然又被安格玛巫王捣鼓出来。”
苏牧点头：“剧本中出现了的意外，看来这是奥丁的手笔。我看不止是格劳龙，还有这些装备，你注意到没有？半兽人可铸造不出这么精美的武器。”
“呵呵呵。”
灯火教宗说：“灰山矮人距离安格玛巫国并不远。灰山基本可以说，就是迷雾山脉向东延伸出去的一条分支。”
“你要掐断这条贸易路线吗？”他问。
“不用我掐断。”
苏牧摇头，说：“会有一条恶龙来灭国的，奥丁正在做的，不就是引出恶龙吗？把这个消息通过阿雅，透露给这些封君家族，看看他们的反应。”
“该回去了。”
苏牧转身退出山中巫国，说：“去西边的众神之洲看看，蔷薇姐姐应该在哪里看戏。”
“你要正式扮演甘道夫了？”
“不然呢？奥丁有他的齐格飞，我也得有自己的巴德呀。而且，只有我不在，这些封君家族才敢暴露野心，看得太紧未必就是好事。”
“呵呵呵。”
灯火教宗笑着，苏牧也笑着，两人回到天空骑上独角兽，向着西方的众神之洲一路狂奔。
……
夜半时分。
白玫瑰、渊鲸、虹蝶，笑眯眯地将阿雅送出会议室。
“回吧。”
阿雅点头致意，骑上白马，消失在白玫瑰庄园。
看着精灵使团离开的背影，三大家主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眼中闪烁着困惑与犹豫。
“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渊鲸家主问。
“单纯只是来感谢一下我们对霍比特人的照顾？”虹蝶家主跟着问。
“……”
白玫瑰之主沉默地站在月光下，他也的确想不明白，一个霍比特人族群值得如此“谢谢”吗？
甚至排在威塞克斯部族之上。
“再看看。”
白玫瑰之主的目光转向王城中央，看向那尊沐浴在金色光辉中的神像，说：“等明天的加冕仪式，看看吾神还会不会现身。”
“有没有一种可能。”
渊鲸家主说：“其实人家真就是来感谢的，只是我们人类的权谋算计太多，硬生生想歪了？”
“没可能！”
白玫瑰之主瞥了一眼小老弟，冷漠地回到庄园。
瑞文戴尔使团来的时候大张旗鼓，回去的时候同样也不隐藏。
阿雅会见白玫瑰、渊鲸、虹蝶三家的消息，立即传回王宫。
万籁俱寂，深夜时分。
晨曦、黯狼两位家主终于等到诏令，立即动身进入王宫。
“爷爷。”
明亮的书房内，贝尔莎伦穿着一袭红裙，如同一朵娇艳盛开的红玫瑰。
她走到伊希尔杜身边，关切地问：“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呀？别累坏身子。”
“就睡了。”
伊希尔杜放下手中的文书，问：“你怎么还没休息啊。”
莎伦说：“孙女听说，瑞文戴尔领主去了白玫瑰庄园，说是感谢他们对霍比特人的照顾。孙女在想，吾神对这个族群还真是偏爱呢！”
“呵。”
伊希尔杜笑着，不置可否，问：“最近你们都在聊什么啊？”
“音乐、诗歌，还有一些精灵趣闻。”莎伦说着实话。
但却不是全部的实话，她一公主总不能说，书信往来聊的都是战争与屠龙吧。
“仅此而已？”
伊希尔杜笑着，他还是很了解这个宝贝孙女，知道肯定不止这些。
“还有……屠龙！”
莎伦犹豫一下，还是决定提醒一下爷爷，说：“领主姐姐说，霍比特人关系到吾神的屠龙大计，因此格外照顾。”
屠龙？
伊希尔杜面色困惑，随即想到——至尊魔戒！
但是这种事为什么不和他这位至高王说呢，难道人族比不上那些小矮子？
怎么看这群小矮子也不可能拥有屠龙的实力，这里面的谋划究竟是什么呢？
“爷爷。”
莎伦继续说：“领主姐姐还说，吾神正在四处奔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听说，黑森林王国放下成见，决定与灰山矮人交好。”
“最近还赐福了一支强大的游牧部族。”
伊希尔杜警觉：“嗯？游牧部族，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直都在呀！爷爷您难道不知道……”莎伦说到这，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但半秒之后又发现，不说话反而是真的错。
伊希尔杜脸色一变。
这件大事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自从来到北方王国他一直在忙前线兵团的事情，后方基本都是王储在摄政管理。
“好了。爷爷知道了。”
伊希尔杜重新露出和蔼的笑容，说：“瑞文戴尔那里，你要时刻保持关系。这样吧，明天加冕仪式结束后，你去找瑞文戴尔领主聊聊，你们也好久没见了。”
“另外，有空多来爷爷这里坐坐。”
侍卫走进书房，说：“陛下，两位大人来了。”
莎伦起身，盈盈一礼，说：“好，孙女听爷爷的。就不打扰您处理国事，爷爷记得早点休息。”
“去吧。”
伊希尔杜点头。
莎伦拖曳着裙摆，离开书房，在门口遇见两位觐见的家主。
她微笑礼貌，主动行礼。
“使不得，殿下客气。”
两位家主露出笑容。
其中辰曦家主看向莎伦的眼神格外亲善，仿佛这就是自己的孙女，笑着说：“殿下有空多来辰曦庄园坐坐？”
“好呀。”
莎伦也不拒绝，也没办法拒绝，说：“这样好了，等加冕仪式之后，我们可以和各国使团们一起办一个社交宴会。”
她可不想在私下里见。
“这样也好。”
辰曦家主点头，在催促声中，走进书房。
莎伦离开宫殿，脸上的笑意立即消失，回头深深望了一眼，整理整理裙摆，在侍卫的护送下返回她的寝宫。
今夜王城的风似乎格外喧嚣。
莎伦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大战刚息，但风波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悍臣暗中窥伺。
“不能再待在王城，我得想办法……上战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