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钟离只当是很平常的说句公道话,但谢轻语确实是感谢的。
她不善辩驳,倒是这位看着气度不凡的“路人”三言两语便让一群伪君子气得脸色发青,连装都装不下去了,于是便出言道谢,交谈几句后发现对方也是想要返回昆仑地界,干脆同行了。
钟离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也不认为谢轻语软弱。
比起“软弱”与“不善言辞”,他更认为这位是忧思过重,有些心不在焉。
“哪一家?”一张桌子上四个人里面的三个交谈了许久后,一直没说话的沈鹤突然开口了。
他这一开口,其他三个人都看了过去。
在这片大陆上游历了有一些日子的钟离大概猜到了他想做什么,并没有阻止。宿白想看看这根木头想干什么,于是也没有出声。
然而谢轻语却是有些犹豫。
“小鹤,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操心。”
于是沈鹤再次闭嘴,在四个人散了后又蹲着拼拼图去了。
宿白眨眨眼,没说什么,只是在沈鹤拼着拼着又找不到下一片的位置时走了过去。
“我有个问题。”他凑过去,小声询问,“你和谢……你母亲,好像不太熟悉?”
他本来想喊姐姐的,然后又觉得这样岂不是平白比沈鹤高了一辈,不妥不妥。
“我六岁时他们便死了。”沈鹤面无表情的解释了一下,“她很愧疚。”
难怪那副表情。
宿白恍然,又觉得沈鹤那不带着任何情绪的“哪一家”有些奇怪,再一回想,似乎和之前沈鹤说要杀他是一个语气——可是这家伙说话语气好像都是一样的,完全莫得感情。
这状态看着就不对劲,但宿白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劝说肯定是没有用处的,也不知道这家伙天生如此还是后天形成,后者倒是还能救一救。
8
谢轻语回来时还带了不少昆仑原本弟子的骸骨或是遗物回来。
当年一场大战,稍有能力的都随昆仑宗主,也就是她的道侣沈若海战死了。由于死因特殊,魂魄也变成了别的形态,沈鹤暂时还没有办法复活他们。
她自己也是后续才战死,魂魄尚且完整,这才被沈鹤找出来复活。
倒是一些修为低微的弟子,若是能寻着遗物气息找到魂魄,则是还有复生的可能。
“当年昆仑何等昌盛。”谢轻语实在是不喜欢追忆往昔,可这昆仑四万七千峰,无处不承载着她的回忆,“实在是没能想到,居然会一夕倾覆。”
哪怕不是“宗主夫人”,她依旧是昆仑的长老。
这里是她的家。
沈鹤很快便把愿意复活的一些昆仑弟子复生。那些人便迅速的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搭建了一个尚且简陋的运行系统,有条不紊的运转了起来。
“看着有点难。”宿白参观了一下他们的工作进度,发现以这些人的能力同昆仑那么大的地盘比起来,实在是九牛一毛,“再去招些人?”
“昆仑倾覆千年之久。”沈鹤看着像是诸事不问的,但谈起这些事居然意外的条理清晰,“周遭的小型宗门还好,凡人寿数有限,几十代下来,怕是已经不记得还有这么个宗门了。”
说得也是。
宿白一边想着,一边看他站了起来,似乎是打算出门,顿时来了精神。
“你打算去做什么?”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
“杀人。”
“杀人啊……你知道为难你母亲的是谁了吗?”宿白反应过来沈鹤要去做什么,对此他也没有什么排斥。比起这个他更好奇沈鹤是怎么找到的对方。
然而沈鹤并没有离他,直接消失在原地。
宿白:(??w??)
……算了,这家伙就这鬼德行。
正当他打算溜回去继续哄炸毛了的系统时,这人又鬼影似的出现在他面前。
宿白猛的收住迈出去的脚,饶是他胆子大更不怕诡异之类的事情,还是被这家伙的神出鬼没吓了一跳。
“你又干什么?人杀完了?”
如果他没眼花的话,沈鹤的脸上居然带出了点不耐烦。只是这点表情几乎等于没有,如果不是宿白足够敏锐,也根本发现不了。
“你同我走一遭。”
“好……啊?”
9
等宿白人都到了地方,沈鹤才说要他来做什么。
“我记得你可以将「恶行」具现。”他语气淡漠,分明是求人帮忙的话愣是被他说出了别人求他的效果来,“能否请你帮我这个忙?”
宿白看看在宗门的护宗大阵上挂一排的修士们,再看看惶恐的无以复加的宗门弟子,一时还有些无语。
“你不是能看见吗?”他抱怨,“叫我做什么?”
“他们看不见。”
是啊,他们看不见。
都绑好了又拉着他过来,只为了让所有人知道他并非滥杀无辜。
而沈鹤自己是不在意这些的。
宿白叹了口气。
“你这不还是很在意吗?”
绕了这么大一圈,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也没有赶尽杀绝,只杀一些大恶之人,又因为担心谢轻语维护的昆仑声誉受损,不惜又把他拽了过来,好让这些人的罪行公之于众。
——这不还是在意吗?你也并不是完全的无情无欲。
沈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许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问题都需要一个答案,至少宿白就没指望过沈鹤会回答他什么。
于是那些人身上的孽债纷纷化作血池,将他们吞没。
还没来得及动手的沈鹤:……
吃习惯了的宿白:……
宿白沉默片刻,试探着开口:“……要不然你把这些人复活了,再杀一次?”
“这样杀一次觉得不够的话,还能复活了再杀一次。”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提议靠谱,也越发理直气壮。
围观的人:(=w=;)→(;'A`)
不是,大哥你谁啊?活阎王呗?
活阎王自然是算不上的,只是在日后的许多年里,宿白不仅教了沈鹤去吃别人家的贡品,还试图教他去别的宗门坟头放好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