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刘牧云捻了捻胡须,凉凉瞥了她一眼。
宋南絮端盘子的手一僵。
怪不得说姜还是老的辣。
平常吃的喝的也没少给他做,偏偏今儿带着目的来一遭,他就瞧了出来。
“瞧您说的,我能有什么奸盗,我哪次来不是给您送财路了,要说也该叫送财童女。”宋南絮厚着脸皮将盘子往老头子面前送了送,无害的眨了眨眼,颊上两颗小梨涡,笑的又圆又深。
“这个倒是实话!我能作证。”孙掌柜拨着算珠子连连点头。
“就你知道。”
刘牧云瞧不得他拿自己做桥拍马屁,没好气的呛了口。
孙掌柜被怼了也不恼,只笑嘻嘻的瞧着二人,“东家,您要再不尝,干脆还我来。”说着从柜台走了出来,白胖的面上露出两分期盼。
“你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和个妇人似得,见着这些糕啊糖的就挪不动眼。”刘牧云瞧他是真馋了,立马从碟里捡了块乳糕送进嘴里。
这可是专门为自个做的,怎么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入口滑嫩,绵软弹牙。
且奶香味十足,加上细腻的豆粉,几乎是用舌头轻轻一捻就化开了,对他这种年纪大的牙口属实是友好。
其实嘴里的大牙已经掉了好几个了,如今吃这些绵软的东西反倒比以前喜欢了些。
“怎么样?合不合您胃口。”宋南絮眼巴巴盯着。
刘牧云扫了眼她,这妮子今儿属实是殷勤,不对劲,“不错,说吧,这牛乳糕准备卖多少银子?”
宋南絮的笑一下收敛了回去,故作生气道:“这都是为您准备的,说什么卖不卖的,见外。”
孙掌柜嘴里塞的鼓鼓囊囊的,一脸享受的点点头,“就是,人家宋姑娘哪又不是头一回给您老下厨了。”
“你搭什么言,她说了是给我准备的, 你往嘴里一直塞。”
刘牧云见不得他墙头草两边倒,一把夺了他手里的点心碟子交给身后的跑堂,“镇到冰翁里去,谁也不能偷吃。”
孙掌柜挨了训,卷了卷唇边的豆粉,麻溜的往柜台钻,一面摇头叹息,“~可怜没人做糕与我吃,这不,才吃了两块就遭了人嫌啊!”
几句话,惹得店里几个年轻的伙计直乐呵。
倒是宋南絮垂着头不知想什么出了神。
刘牧云瞧她垂着头,以为自己真惹了她生气,不由清了清嗓子,“瞧瞧这丫头,我要是问旁人,人家不知道多开心把银子赚了,就你这傻妮还会与我赌气。”
宋南絮这才回神,磨磨蹭蹭的坐回刘牧云旁边,“我没有生气,您喜欢这点心,下回我再想点别的花样与您做。”
她刚刚只是在心里打腹稿,该怎么提村里的事。
“别那么费事,你要用空来坐坐就成。”
刘牧云嘴角扬了扬,故作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王庆那小子虽然孝顺,可到底沉闷了些。
这这丫头细心,会哄人开心。
虽说不愿给自己当徒儿,可自个打心里是将她当做自个的孙女看待,几日不来,确实是有点惦记。
“对了,上回你托我的事有眉目了。”
“您说的是占城稻?”宋南絮讶异道。
上回两人闲聊,她不过是随意吐露了一句,说是想去弄些占城稻回来种植,
若是培育好了,一年两季的稻米,可解决村里农户的温饱。
大伙也不用饿的面黄肌瘦,吃口饱饭。
“我在京都刚好有些交情,去信让人打听了下,昨儿来了回信,只是······”刘牧云顿了顿。
“只是什么?”
“听说那什么占城稻,京都不少官吏也得了圣上的赏赐,有人碾了谷子尝鲜,据说口感并不软糯,香味也不及粳米,甚是遭人厌弃,不过是御赐之物,也不敢随倾倒处置,便托人牙悄悄在市面上流通出去。”
遭厌弃?
宋南絮闻言,反倒是笑了起来,“这不妨事,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托人购置些?”
虽然叶国这国家是架空的,但某些东西却与留存下来的历史有重叠。
这占城稻原本是宋年间,从越南引进来的,以高产、早熟、耐旱的为优势,普通粳稻需要六个月才能成熟,占城稻只需百日便能收割。
可有优势,自然就有缺点。
占城稻米粒细长,不似粳米软糯,口感偏硬,喜食粳米糯米的叶国不喜是意料之中。
何况得赏的都是京都官吏,素日都是上等粳米养活的,这样的饭食自然是难以下咽。
“你确定还要买?如今如今江淮地区的官员叫苦不迭,只觉领了烫手山芋。”刘牧云有些不解。
宋南絮点头,又道:“您说咱县里的粮铺的粮食,是大户购的多些?还是普通人家去买的多些?”
刘牧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略思考了片刻道:“论说是应该是普通人家和我这样的酒楼多些,大户人家多有庄子,有粮食供应。”
“正是!”
宋南絮微微一笑。
“像您这样的大酒楼是采购的还是最好的米,但是那种小店面,摊贩自然是选价低的,比起京都达官贵人,大多普通百姓,日子过的拮据,在意的是吃不吃得饱饭,而不是这米好不好吃。
寻常人家都是粟米白米夹着煮,或是豆饭,再或者是稀粥、糙米,就算这样,一顿饱饭,老百姓就已然满足,难不成还会嫌弃这精粮白米?
这占城稻难道还会比这些粗粮更难吃?这样稻谷进了咱清水县,对于普罗大众的普通民众,您觉得会有人挑剔它口感不如粳米吗?”
刘牧云闻言,大为震惊。
这番话的见地,就连自己都未曾想到。
小小年纪,明明出身底层,她偏有远虑和智谋。
明明打了一手好算盘,一身的本事,偏又执拗那一亩三分地,还要顾着村里左邻右舍。
她有着异于常人的同理之心,仿佛脱跳出这世道,像是打破了某种秩序,却又让你琢磨不透,甚是奇妙。
“啪啪啪~~~”
孙掌柜两手击掌,拉直了眼睛朝着宋南絮走来。
“宋姑娘,您真是个妙人,这头脑您不去经商简直是屈才了,我光是听完,就觉得这银子叮当作响了,只是据我所知,您底下的田土似乎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