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半天,警犬在农庄地窖里搜出赵玉华藏匿的衣服和切割下来的长卷发,赵玉华的身份终于被确认。
此次抓捕张文博总算完成任务,还有额外收获,随后便是紧锣密鼓的顺藤摸瓜大排查。
张队看宋文略心神不宁,主动将后续排查这档子事全都揽过去,好让他腾出空去医院陪徐小白。
经过抢救,三个受伤的警员都脱离了生命危险,徐小白是三个人中受伤最重的一个,她运气挺好,医生说子弹差一点点就会击穿她的脾脏。
彭青被匕首刺伤胸腔,好在不是致命伤。
反倒是伤得浑身是血、看起来最恐怖的亮子逃过死劫后,伤势较轻。因为他是被歹徒用钓鱼线勒住脖子,还打了死结。
钓鱼线非常坚韧,细而锋利,已经深深勒入他的皮肉里。他被发现时血流如注,发不出一点声音。支援再来慢一点,他的命就要交代在这座山上了。
现在他的喉咙损伤,连带着声带也受到影响,暂时无法说话,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为了方便照顾,宋文略跟院方申请将这三人放在同一间病房。
不过半天他就发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后悔不已。
当着两个熟人的面,连亲密一点都不好意思,更别提能抱一抱徐小白。
彭青和亮子也很无奈,大家都是混刑这条线,这点眼力劲他们还是有的。
他们一点都不想当灯泡,无奈他们昏睡时就被宋文略差人送过来,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这会儿,谁都不好意思提出先撤。
宋文略拉上帘子,阻隔两边的视线。他坐在徐小白的病床前,轻柔地用沾了温水的棉签润湿她干裂的嘴唇。
透明的点滴管子里有药水在一滴滴往下滚落,啪啪的轻微声响就像砸在他的心口上,沉重得难以承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小白动了动。
此时离她遇袭已经过去三天。
宋文略赶紧按住她的手,怕她乱动扯到点滴管。
他上前问她:“你感觉怎么样?”
徐小白看到他时眼睛就红了,她抖着嘴唇,吸着气道:“我好疼。”
宋文略听着这话心里难受极了,他俯下身去小心翼翼避开她的伤口虚虚抱住她。
两行泪从徐小白的眼角滑落,滚落在松软的枕头上。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还能再睁眼看到他,看到冬日暖融融的阳光,真好!
......
张队领着警员们迅速将花姐的情况来个大起底,再结合已经控制住的嫌犯的供述,很快捋顺了张文博和赵玉华的情况。
张文博杀人潜逃后,辗转来到樟林市封江县,意外结识赵玉华的哥哥赵玉虎。
赵玉虎曾是本地有名的帮派小头目,手下有三四十个兄弟,那些年他靠着打打杀杀攒下一些家财,俨然成了一方土霸王。
因着张文博长相俊秀,人也机灵聪明,很快就得到赵玉华的青睐,她喜欢上这个外地来的男人。
赵玉虎向来疼爱唯一的妹妹,他也想拉拢张文博为自己所用,便极力撮合张文博和自己的妹妹。
后来“扫黑除恶”行动雷霆出击,赵玉虎被抓伏法。赵玉华和张文博拿着赵玉虎留下来的财产开了农家乐,承包了养殖场,表面上洗白为合法经营的商人,其实他们背地里还纠集着一批人专门干拐卖妇女儿童的恶事。
警方摸排时只查到张文博如今的婚姻情况,竟没有想到这两口子胆大包天,藏着一个窝点在山上。
张文博的脑子确实好使,他在组织里负责出谋划策。这些年他做事很干净,不留首尾,低调又隐秘。
赵玉华性子有点鲁莽,但心够狠,她负责管理手下和震慑拐来的女人,不听话的就打到听话,打不听的就弄死。
张文博心机深沉,狡兔三窟,这座山只是他们的其中一个窝点。如果这次不是因为过年,他们不会这么齐齐整整聚在这里被一窝端了。
他们在山里设了暗桩,警方刚进山就引起了他们的警觉。囚禁的这批人都是他们已经找好买主、收了定金,准备运往外地的,他们舍不得放弃即将到手的利益,在警方有动静时便将这些人都撤往废弃破败的老村。
老村离偏僻的三号山坳口很近,又有竹林遮蔽,进可攻退可守。万一真被警方发现,他们还能从山坳口下面的水路逃走。
只是歹徒们没想到警方的动作这么快,迅速封山,而且藏得那么密实的水路出口也被警方发现,还直接用了路障将通往水路的通道切断。
他们退无可退,又被徐小白几个人撞进大本营,只得硬拼。
撂倒彭青后,赵玉华拿捏着其中一个孩子一起装作受害者,救人心切的亮子被她们迷惑,遭了暗算。
但警员封山,赵玉华逃不出去,张文博也不知所踪。
赵玉华不用想也知道张文博这是抛下她自个儿跑路了,她又气又恨,只能混在妇女堆中装作受害者,打算伺机逃跑。
那个小男孩见过她,她便抱着他从侧窗翻出去,毫不犹豫地将他扔下山涧摔死。
这点动静惊动了前院守着的警员,赵玉华赶紧返回屋里,她还故意在侧窗留下痕迹,在地面用力踩下半个泥脚印,让警员们误以为她已经逃走。
回了屋里,赵玉华迅速钻进后院,用菜刀将自己的头发切割成短发。
农庄是她的地盘,她比谁都熟悉,藏匿她换下的衣服和切断的长卷发很容易。
张文博虽然脑子好使,闻风而逃,无奈他体力拉胯,翻不过赵玉华之前设好的屏障。
他躲在山洞里被警犬搜出来,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张文博无从抵赖,承认了自己就是二十三年在蓝珠市犯下血案又潜逃的凶犯。
当年他跟女友谈婚论嫁,原本谈得好好的,彩礼给了,房子买好了,酒席定了,结婚照也拍了。
他的女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他有个叔公是傻子,他的伯父也是傻子,女友怀疑他家有精神病遗传基因,闹着要退婚。
张文博问过父母,父母坚决否认家族里有这种基因。
可张文博的女友不依不饶,非要分手。
张文博想着房子都是按照女友的喜好装修的,定好的酒席、拍好的婚纱照,租好的迎亲车队,哪样不要钱?
就因为一个怀疑,就要让他承受这么大损失,他怎么可能愿意?
而且如果分手重新找对象,又要花费恋爱成本,无论时间、精力、金钱,都要重新投入。
张文博百般恳求,女友就是坚持非分手不可,两人发生激烈的争吵。
女友觉得张文博一家人不坦诚,明明有家族遗传毛病却故意瞒着她,想祸害她一辈子。
张文博则觉得女友无理取闹,故意找茬。他父母都说了家族里没有近亲结婚的长辈,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有遗传精神病?
他甚至怀疑女友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才故意找借口退婚,还想将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一个不肯分手,一个非要分,那段时间张文博和女友把对方视为仇人一般,什么难听话都秃噜出来了。甚至连双方的父母也从之前的准亲家反目成仇,由口角发展到厮打。
婚期前几天,张文博的父母又去找准儿媳一家要说法,想最后争取一把。
双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张家父母鼻青脸肿回来了。他们大哭着说准儿媳一家仗着人多势众,不但辱骂他们,还当众殴打他们。
更让张文博无法接受的是,女友前几天就把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了,以实际行动表达她非分不可的决心。
本就忍耐到极致的张文博彻底被点燃了怒火,当夜他揣了一把尖刀,在凌晨两点多摸到女友家,将女友及她的父母、她的哥哥两口子全都杀了。
张家父母听说儿子杀了人,吓得魂都要丢了。
那夜张文博怀揣着父母准备好的一些现金,坐野鸡巴士往西边逃亡,从此开启了他化名郑强的另一段人生。
当被问及对于当年犯案是什么想法时,张文博沉默片刻,道:“是我对不起他们。”
他是在跟赵玉华结婚生育后,才发现自己的孩子有先天智力缺陷。
也是在那个时候,张家父母在自己儿子打电话回来的逼问下,才不得不承认家族里确实有精神病遗传基因。
张文博的曾祖父母当年是近亲结婚,他们生了两个儿子,小儿子是傻子,也就是张文博的叔公。
张文博的爷爷是正常的,但他成年后,因为实在太穷而说不上媳妇。
刚好那年从外地来了一个疯女人在村子里流浪,张家人寻思着这女人长得眉清目秀,就算是疯的,也不耽误她传宗接代。
他们把这女人带回家给口饱饭吃,就这样不花一分钱就白得一个媳妇,既能生娃又能当普通劳动力用。这女人不会种地,但割猪草、喂猪喂鸡还是可以胜任的。
疯女人成了张文博的奶奶,生下三个孩子,有两个是正常的,一个有精神分裂症,就是张文博的伯父。
张父觉得多生几个孩子,肯定有正常的。当年他也是结婚后,张母才知道张家的情况,张母最后还不是认命了?
好在张文博几兄妹都是正常的,这让张父以为精神病的影响已经消失了,他也刻意瞒着这段家族历史。
到了张文博谈婚论嫁,他的女友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张家的过去,智力缺陷加上精神障碍,妥妥的傻和疯基因叠加在一起,谁不怕?
她闹着要退婚,张家父母又恼又怕,生怕准儿媳把这事闹腾出去,会影响到他们三个孩子的婚事。
他们在张文博面前坚决否认此事,怂恿张文博必须把这婚结成了,不然就坐实了外头的传言。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张文博最后会失控杀人,走上一条不归路。
至此,二十三年前张文博灭门案基本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