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夜，一开始岳云还对辛文郁的话嗤之以鼻，可是后来，天气越来越冷，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把嘴闭上保持热量。
“哐当～”
一阵狂风吹过，树上的积雪砸在地上，让昏昏欲睡的岳云突然惊醒。
岳云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雪停了，天也亮了。”
这话一出，就像闹钟一样，密密麻麻的宋兵没有言语、没有抱怨的从树叶中爬出来，按部就班的做好自己的事情。
“撼山易，撼岳家军难，今天我才是真正知道了这支部队的强大之处。”
辛文郁由衷感叹，以前他认为所谓的岳家军不过是装备好一点，身体素质强一些，又因为有军神岳飞的领导才能所向无敌。
现在看来自己错了，只有在困境和绝境的时候，这支军队才会迸发出和其他军队完全不同的生命力。
自己也曾经见过金人最强大的部队，论起来纸面实力也许他们还要在岳家军之上。
可是辛文郁知道，如果让他们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扛得住当然是扛得住，但金人部队绝对会心有怨言。
一支强大的军队一定是声势浩大，让你一眼看过去就双腿发软、恨不得跪下投降的；但一支无敌的军队一定是沉默的，明明没有任何声响，却能像黑暗一样吞噬一切。
“从来就没有岳家军，一直都是陛下的军队。”
岳云罕见的纠正了辛文郁，“讲道理，因为这次北伐得到了陛下的大力支持，所以一切显的顺风顺水。
要知道在几年前，哪怕有着内部掣肘，面对金人的铁骑我们照样横压天下。”
辛文郁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岳云嘴里的内部掣肘说的是谁。
“怪不得金兀术始终不是元帅的对手，如果世人只学元帅的用兵之法，而不学练兵之术，那可真是因小失大了。”
“呦，你竟然能看到这一点？”
岳云很是惊讶，这一点也是他听岳飞亲自说过才略通一二。
“父亲被陷害，弃官归隐的时候，曾在酩酊大醉之时说过，若只论用兵，韩世忠将军绝不在他之下，宗泽老帅，吴璘之兄吴阶也和元帅在伯仲之间。
但如果真的各引本部厮杀，哪怕是他们三人联手，父亲仍然可以拼着自己战死的情况下将三人部队尽数歼灭。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但父亲却能违反兵法常识，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将他们尽数歼灭，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辛文郁摇了摇头，“我要是知道了，我不就成军神了，为什么？”
“十个字：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仅此而已，这才是父亲天下无敌的秘诀。”
天下无敌，这话要是放在任何人身上辛文郁都会大声嘲笑，除了岳飞。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辛文郁将这十个字念了又念，还是满腹的疑虑，“历史上不乏儒将爱民如子、爱兵也如子，比如宗泽老帅和韩将军。
明明也不差啊，可是总感觉他们只是一方名将，比起来你父亲这种盖压一世的人到底差了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父亲说过，我们这些人中天赋最高的是张宪，可就算是他，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顶天也就是韩世忠将军的水平了。”
“这话……好狂啊，韩世忠将军还不够吗，已经能把金兀术按在地上摩擦了。”
辛文郁从手下那里接过一块冻的硬邦邦的粮食，砸碎后放在嘴里慢慢含化。
“喝醉了嘛，可能也是故意喝醉说给我们听的，那一天父亲说了好多话，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岳云回忆起那时的情况，直到现在还感到绝望，自己从来没见过父亲说那么多话。
“元帅还说什么了吗，难道大宋下一代没人能达到他的军事水平吗？”
“这个父亲倒没说过，但是据我观察……没有。
我们这一代的顶点也就那样了，最多就是韩世忠将军的程度，至于再下一代嘛……
无论是虞允文还是陆游，亦或者是军营里的其他人，比起来张宪都有有些差距，更别提达到父亲的水平了。”
“我儿子应该可以。”
辛文郁的突然开口差点没让岳云笑出声，老兄，没必要这么夸自己的儿子吧，再说了，你儿子才多大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岳云倒也没说出来，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年轻有为呢。
“希望吧，希望你儿子在军事上能把我们这些当叔叔伯伯的踩在脚下，最起码也要达到韩将军的水平嘛。”
说到这，岳云是真的忍不住笑了，不过是苦笑，“虽然嘴上总是说着韩世忠将军，但是说实话，能能达到他那个水平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你我天赋有限，最多为将，却难为帅，最起码咱俩这辈子是达不到韩将军的水平了。”
辛文郁点了点头，深表赞同，是啊，古往今来，能达到韩将军这种程度的就已经算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了。
比如宗泽老帅，比如狄青，比如郭子仪、李光弼，再比如周亚夫、皇甫嵩，这已经是能力挽狂澜的名将了。
可是这还没到顶点，在他们之上还有孙吴韩白，大唐二李这些人，当然也包括元帅。
如果说上面那些人还只是能力挽狂澜的话，下面这帮祖宗已经可以补天填海，力挽天倾了。
辛文郁想了想，却又想不到合适的词描述自己的想法。
如果他儿子再长大些，写出“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兴许辛文郁就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
辛文郁摇了摇头，含糊不清的说道，“硌牙了，不想说话。”
“切，我还以为你觉得没有希望，想弃武从文呢。”
岳云同样掰下一块硬邦邦的粮食放在嘴里，现在距离天黑还早呢，不说话时间过得也太慢了。
“拉倒吧，我可受不了文臣那帮文绉绉的家伙，等天下太平之后，我就辞官归隐，教我儿子练武。”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你是归隐了，你儿子不还是要报效陛下？”
岳云翻了个白眼，这样的归隐有意思吗，连小隐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