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时,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
母亲走时,带去了他整个童年的阳光,从此他的人生变得暗无天日。
他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敢触碰那些伤痛的记忆。
现在不仅要触碰,还要亲手触摸母亲的骸骨。
虽然这是一次亲近母亲的机会,但他很排斥,总不敢面对那一天的到来。
难以想象,十几年的沉睡,母亲是否还像从前那样美丽可亲?
是否早已化成了一副恐怖的枯骨?
或者,连骨架都不再完整,他只能在黄土中捡拾几根断成几截的骨头。
他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额头冰凉,有汗液渗出。
“喂喂,你咋了?”云凤喊道。
“没事。”白斌惨然一笑,忽然想到一个原因,“可能有点血糖低吧,觉得身虚。”
“那不叫身虚,那叫肾虚,年轻人,悠着点吧,那可是要命槽槽!”云凤拍着自己的胸脯,“看看哥们儿我这体格,一年四季,什么毛病都没有,一口气跑十里地不带喘的。”
“正经点吧,都是大人了,还以为自己十七八呢。”白斌苦笑道。
……
沈曼挂了电话,披了件外套,就往外走。
沈云飞叫住她:“你要去吴小异店里打工?”
他大致听明白了白斌和沈曼打电话的内容。
“嗯。”沈曼也不隐瞒,“我们老师也建议我们多参加一些社会实践,本来这次放假,我就准备留在当地打工的,是你们一定要让我回来。”
“别去了。”沈云飞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反正你以后也不可能去饭店工作,明年你毕了业,我把你安排进电瓷厂,轻轻松松做个文职,我这个办公室主任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权利的。”
沈曼自杀了一回,沈云飞两口子不敢对她强硬了。
“社会实践可不是你所理解的那样,什么都可以做的。”沈曼说完,径自出了门。
沈云飞正要喊她,苑巧莲摆摆手说:“行了行了,让她去吧,待在家里怪闷的。”
“我不是不让她出去,可是和白斌在一起,我有点不放心……”
“和白斌在一起怎么了?”苑巧莲打断他,“要我说,她和白斌在一起,我才最放心呢!”
沈云飞不解地望着妻子。
苑巧莲说:“老沈啊,老白都以死谢罪了,你怎么就不悔悟呢?你凭良心说说,在你和老白狼狈为奸以前,咱们是不是都觉得白斌是个好孩子?你自己都常说,白家全畜生,就出了白斌一个人。”
她不惜对丈夫使用了“狼狈为奸”这样的词。
“你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出卖了原则,这才和白斌结成对手的,唉,我也受了你的影响,在那之前,白斌可是我最器重的学生。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是不是非要等到曼曼有个三长两短,你也要以死谢罪呢?”
沈云飞颓废地叹口气:“不是我想不明白,是我老沈的姑娘,怎么能倒贴别人家的门?”
“你现在想倒贴,人家未必肯要呢?你没听说吗?吴小异那辆车,还有那三层楼,全是白斌给她买的,白斌一门心思,全在吴小异身上呢。”
“可是曼曼好像对那小子不死心,一个电话就叫走了。”
“不死心就让她不死心吧,女大不中留,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了。”苑巧莲现在什么都不管了,只要女儿安全,“她自杀前宁愿告诉白斌,也不愿意告诉我们,你觉得你还能管住她吗?”
“我真担心再出点什么事。”沈云飞还是不放心。
苑巧莲说:“我们老了,你看你头发都白了,就别管年轻人的事了,出了什么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吧,那不还有吴小异吗?
“曼曼再不死心,还能当着吴小异的面和白斌做出点什么事吗?
“让她去吧,自己的路,要自己走;自己的人生,要自己领悟,别人叫不醒。你也别只顾你那点面子了,里子都没了,还要面子有用吗?
“再说,我觉得曼曼对白斌就是单纯的同学之情,没有别的想法,不然吴小异那个野丫头能容得下她?”
“唉,好吧。”
……
安海渔给白文打了几次电话,催她还钱,白文不得不从伪装的快乐中逃离出来,面对冰冷的现实。
她把女儿送到幼儿园,和她吻别,然后去了银行。
之前她和银行已预约过。
取出320万现金,将剩下的二百来万元转到了郑建强的账户上。
电话联系了安海渔和郑玉萍,让他们去那家银行。
接到电话的郑玉萍一脸蒙,但听说安海渔要给她还钱,也就不多问,当下让儿子带上合同和收据,两人去了那家银行。
白文正坐在VIp小厅的沙发上,她的旁边放着两个编织袋,里面装着不少四四方方像砖块一样的东西。
“白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郑玉萍不解地问。
白文笑了笑:“他们商会一直在我这里放钱,现在我要给他们结账,怕他们收到钱以后,不给你们还,就把你们叫来了。”
“这,这,”郑玉萍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我们的钱,怎么会跑到你手上?”
“妈,我妗妗本来就是做融资放贷的嘛。”周若愚替白文说话,“她欠着商会的钱,商会欠着咱们的钱,她是替咱们着想呢,把三方叫在一起,直接抵账,这样咱们就不用再跟在安骗子屁股后头要钱了。”
他说着,深深地望了白文一眼,白文把脸偏向别处。
“白文,你怎么和这些人还有来往?”郑玉萍又问。
“姐,”白文抬起头,望着郑玉萍,嘴角含着一丝冷笑,“拿着你的钱走就行了,别人家的事,没必要都告诉你。”
郑玉萍的脸色难堪了一下,但看在钱的份上,没再说什么。
周若愚又帮白文说话了:“我妗妗的生意做得很大,什么人都有接触,很多资产上亿的老板和她都有金钱往来呢,这不奇怪,她又不知道我也认识安骗子。”
白文瞟了他一眼,又把目光偏向别处,心想,傻瓜,我如果有那么大的本事,何至于跟别人签卖身契呢?
不大一会儿,安海渔和万能过来了。
白文拍着一个编织袋说:“钱在这里,正好320万,我还给你,你必须此时此刻交到他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