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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飘落在高耸的屋脊上,给这座曾居住着数代帝王的古老宫殿平添了几分肃杀与沉闷。

不过宫中人个个都洋溢着笑脸,一听说自家殿下回来,高兴的燕帝给每个宫人都发了赏钱。

喜事就要普天同庆嘛。

大红灯笼四处高悬着,掩盖不住的喜气也将这份肃杀冲淡了不少,反倒映得飞雪多了几分雅趣。

伴随着王诩回京,许久未曾热闹起来的燕皇宫内再度张灯结彩,气氛活络起来。

“父皇,儿臣回来了。”

一路上,沐浴更衣舒舒服服睡了个大觉后的王诩笑着跟宫人们打过招呼,他朝手心呵着气,搓了搓手便进了大殿。

他今天心情极好,因为自己身后的背伤终于痊愈了。

而王烈和燕帝则是早在殿中等着他了。

“这些天苦了皇儿,瞧瞧,这小脸都瘦了,来,离为父近一些。”见王诩过来,燕帝笑眯眯地调侃着。

随后他指了指桌案上王诩提上来的折子,赞许道:“为父看了你跟那长孙玉商量的条件,很好,很公平。”

“儿臣想着大燕国策向来互利互惠,毕竟两国以和为贵嘛。”王诩拿起一旁刚刚洗好的香梨啃了一口,他盘腿坐下,家中不必端着,他也能放松些。

王烈则是一脸羡慕地看着王诩的模样。

毕竟他是老大,按皇家的话叫大燕的门面,讲究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所以现在半跪着的他见王诩这么放松,他浑身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而王诩咽下口中香梨,他感慨道:“只是希望他别辜负咱大燕的心意。日后若是倒戈相见,只怕是对魏国和大燕都不利。”

今天是家宴,自然不比君臣奏对那般严肃,王诩也就随便说些家常话了。

“嗯,长孙玉是个聪明人,他会明白你的意思。”燕帝自顾自地斟了半杯茶,他吹了吹升腾地热气,似乎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王诩,“哎,诩儿,你现在什么境界了,为父怎么有些感受不出来了?”

王诩嘿嘿一笑,朝一旁王烈挤了挤眼睛,“皇儿不才,如今已是逍遥境。”

“嗯,不错...嗯?!”

燕帝原以为王诩被连日追杀修为不降就算不错了,不成想居然还跟坐火箭一样直接破境到了逍遥境。

王烈也跟着吓了一跳,“小诩,你没开玩笑吧?”

“开没开玩笑,让为父试一下就知道了。”燕帝似笑非笑,屈指弹出一道劲气,这里面蕴含的浩然气须弥境接不住,逍遥境刚刚好。

而王诩不闪不避,甚至还啃了口梨。

“这梨不错,以后得让他们多给我整点,润肺。”

话音未落,他的身上已是荡起一股波纹,那道劲气进去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不过燕帝隐约感觉到似乎像是触碰到了一个无比坚毅的活物一般,就像是他曾经抚摸过的山脉一样。

“啊呀,忘了自己还穿着铠甲呢。”

王诩见自家老爹皱了眉头,他便故作恍然大悟地从身上摸索了一阵,而后一副铠甲在其身上显化。

而后王诩伸手一拽,那副甲衣被他放到了桌上。

只见甲叶层层叠叠,如鱼鳞一般布置紧密而得当,甚至隐隐有浑然一体的大势,燕帝眯眼细瞧,为了看得仔细他甚至动用了摘星境的修为观察。

每一片甲叶都如同一座山峰,整副甲层峦叠嶂,大有群山万壑的气象。

而中心护心镜的位置更是根据四肢的位置形成了四条山脉,牢牢护住躯干要害的同时还拱卫着中间最脆弱的心脏。

“这甲...”

燕帝大受震撼,他都不能在自己宝库中找到与之媲美的铠甲。

“甲名泰山,品阶没多高,也就天阶中品,心念一动就能出来护体,防护效果也就还行。”王诩嘿嘿一笑,“父皇和兄长若是看得上,拿着便是。”

原本天阶下品的铠甲被老翁头拿去改良后便晋升为天阶中品了,在老翁头精湛技艺下,他在天山敲诈晋太子萧寒的珍稀金属是一点也没浪费,算上自己采集的星辰铁和磐铜,全用在这上边了。

倒是个王诩心疼坏了,对此翁长天颇为嗤之以鼻,笑骂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看来你小子这一趟收获不少啊,朕倒是低估你了。”燕帝笑意更浓,“这甲你留着吧,我和你兄长谁也拉不下脸找你要东西。”

“就是就是。”王烈立马附和道,但眼中那种羡慕的目光却已经暴露了他,毕竟哪个军人能不爱一副保命的铠甲呢?

可是他又哪里能厚着脸皮找王诩讨要?

燕帝嘴角上扬,泛起一抹笑容来,“既然你卸了甲,咱爷俩比试比试?”

他倒是生出了考校王诩的念头。

“这不好吧?”

王诩一边拒绝,一边却已经站起了身。

“朕不以摘星境修为欺负你便是。”

燕帝哪能不知道王诩的意思,他笑骂着收敛气息,选择压制到和王诩一样的逍遥境前期。

“来!”

燕帝大手一挥,待王诩来攻。

一旁的王烈则是兴致勃勃地注视着他们二人。

王诩笑吟吟地上前两步,抱拳施了一礼,“父皇,小心了。”

下一刻,身游发动!

王诩的身影猛地消失在了原地。

旁观的王烈霍然起身,一双虎目瞪得溜圆,满脸都是隐藏不住地震惊。

他居然捕捉不到王诩的身影。

这是何其恐怖的能力?

但与之交手的燕帝毕竟有着比王烈更为丰富的作战经验,他仅仅惊讶了一瞬便有了破解之法。

“好快的速度,有长进!”

燕帝赞了一声,不再留手,掌心处的擎天白玉柱膨胀到三米有余,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定!”

柱上白龙朝天发出一声龙吟,而后抬起一只龙爪狠狠抓向虚空。

下一瞬,高速移动的王诩便被其定在了原地。

“虽有长进,不过还得多练练...咦?”

燕帝话音未落,却见王诩的身影已经再度消失,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燕帝也不由得为之惊叹。

逍遥游之身游,仅仅第一篇,修得后就是这么灵活!

面对擎天白玉柱源源不断施加给自己的压迫,王诩足尖连点,利用十米的距离不断辗转腾挪,一时间使得燕帝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见燕帝双手连点,白龙的龙爪不断朝在虚空镇压着,可是即便摸到了王诩却还是会在下一瞬被他逃走。

饶是燕帝身经百战一身功夫碰到这么滑溜的泥鳅也难以施展自己的本事。

不多时,燕帝已经气喘吁吁。

其实他若是哪怕仅仅升境至逍遥境后期,对付王诩也绰绰有余,可是这位骄傲的老头子又哪里能答应呢?

故而局面就这样僵持着。

不过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岁月不饶人,昔日那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浩然气现在回复速度也逐渐跟不上了。

而这个狡猾的小子犹如一个藏匿在暗处的猎手,只要自己稍微露出疲态,他便会从最刁钻的位置给自己来上一下。

燕帝笑了笑,他相信自己儿子绝对有这样的实力。

见自己快用光浩然气了,他决定放手一搏。

只见燕帝屈手成爪,狠狠握紧。

下一瞬,擎天白玉柱如同扎根在地上被连根拔起一样振荡起层层土石,使得王诩再无立足之地,只能被迫腾空。

而后柱上白龙口中出现一道璀璨光芒,紧接着其中便迸射出数十道龙息,道道灼热。

王诩感受到了其中恐怖的温度,恐怕自己沾上多少会有些麻烦,而只要身游停滞一息,父皇就可以击败自己。

王诩看着这个似乎日益苍老的父皇,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燕帝站在柱旁,负手而立。

他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既希望龙息把王诩砸出来,又希望他躲过去。

很矛盾。

数十口龙息在不过十米的空间内肆虐着,不过王诩的身影还未出现。

最后一口即将落下时,燕帝知道自己败了,他大口呼吸着空气,等待着露出破绽后来自自己儿子的进攻。

此刻他的浩然气已所剩不多。

可偏偏就是这一口龙息把王诩砸了出来。

只见那处空间阴影一阵褶皱,王诩头上冒着黑烟狼狈地走了出来。

“哎呦,哎呦,父皇快收了神通吧。”王诩一边讨饶,一边抹着脸上的灰。

燕帝哪里能看不出来这小子是在装熊,刚刚那么多下都没把你找出来,最后一下就能找出来了?

他自认为没这样的道理。

燕帝止住喘息,挑了挑眉,“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小子,你很不错!”

“嘿嘿,不及父皇神武万分之一。”王诩挠了挠头。

“不过不错是有代价的。”

燕帝打断了他的话,哼哼一笑,“这大殿明个你出钱修缮,还有,你都这么大了,不能在皇宫里呆了。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搬出去在京城开府建衙,封秦王,不必回封地。”

“至于开府地方随你挑,看上哪个朕赏你。”

“啊?”

王诩一听,懵了。

这么快就把自己送出去了?

“还有,你那些奴仆随从太少了,秦王就要有秦王的样子,明天去教坊司挑点婢女随从,顺便把花翎一并接回去,自己女人自己养活。”

燕帝越瞅这小子越来气,居然还把自己给打赢了,最重要的是还故意装着打输了的模样。

怎么,朕心胸这么狭窄?输不起?

“至于烈儿明日早朝朕会宣布他是太子,你是秦王,估计你俩对此也都没什么异议。”

王诩点了点头,他本就不欲与王烈争些什么,对日理万机的燕帝之位更是避之不及。

反倒是秦王这个封号他也很喜欢。

而立储这么复杂的事,在燕帝口中却变得很简单原因只有一个。

王烈和王诩两个人真的不计较这些。

“行了,去看看你母后和花翎吧,跟我这老头子你也没啥说的。”燕帝咂了咂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王诩知道,舅父长孙霸身死,对自家母后影响还是很大的,他得去安抚一下。

“儿臣告退...”王诩话未说完,又想起魏帝的信还在自己这里,于是把信从袖中拿出,递给了燕帝。

“行,没别的事,回去拢拢人,把大殿修好再出去开府,还有,你既然到了逍遥境,本命字也该取一个了,抓紧想想。”燕帝接过信便让他离开了。

“太子留下,朕再给你讲点为君之道。”

“父皇...”

王烈一听这话头都大了,急忙想溜。

“行了,儿子大了留不住,你也走。”

燕帝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眼王烈,也把他赶走了。

待到二人离去,燕帝缓缓坐到桌案后。

殿外飘雪依旧,屋内红炉似火。

半百的老人慢慢摊开信纸,细细读着。

许久过后,他把信纸铺平了塞回信封,放到了桌案显眼的位置。

“你这老东西,死了还要嘱咐这个嘱咐那个,烦死朕得了。”

燕帝提笔挥毫,在几乎被拆掉的大殿里练起了字。

片刻后,他又停了笔,喃喃道:“行了,朕承你的情便是。”

“燕魏之盟,牢不可破,朕答应了,不变。”随即他目光泛起得意之色,“哼哼,像朕这么傻的时候只有你死了才能见到...”

殿外风雪呜呜呼啸着,老头子突然扯嗓子喊道:“老吴,给朕拿酒来!”

王诩和王烈并不知道,那晚燕帝一个人在漏风的大殿中跟酒杯说了许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