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泽,凤阳中都留守司留守,兼凤阳巡抚,正三品。
大明的巡抚不是常设官职,品级也不固定,只在具有特殊地位的州府设立巡抚一职,身兼军政大权,地位与一般官员不同。
比如辽东的那位李子茂,除了是辽东镇大帅之外,其实也身兼辽东巡抚一职。
凤阳府虽归属于南直隶管辖,但由于其特殊地位,在整个南直隶版图里自成一派,不受金陵六部辖制,苏正泽的这个巡抚也是地位颇高。
在金陵城,吏部尚书,魏国公还有镇守太监三方互相钳制,形成一套权力平衡的体系。
但在中都凤阳,这里皇城可没有金陵皇城里的四库十二司,就是个空荡荡的的紫禁城,这里的留守太监一没有权力,二没有足够多的部下,根本无法和身兼军政要职的凤阳巡抚做到互相制衡。
苏正泽是山东青州府安丘人,景隆四年进士,真正的穷苦人出身。
年少时父亲亡故,母亲独自将其养大,自幼聪明伶俐,同村落第老秀才教其读书认字,左右邻居凑钱供其读书,少年时便中了乡试,一路考取举人,直至金榜题名,被当时还算年轻的景隆皇帝钦点为一榜进士。
和大明百姓普遍认知不同,实际上大明朝历代进士,也并不全都是那些乡绅豪族所谓耕读传家的士族中走出来的。
实际上由真正底层走出来的进士所占的比例相当大。
宪宗皇帝时期成化年间的次辅吴宽,出生织户之家,首辅李东阳,出生军户。
正德帝的老爹,弘治帝时期的内阁首辅张洛,猎户出身。
到了正德改制之后,出身平民阶层的进士就更多了。
大明立国两百多年来的科举,出生于匠人,军户,农人之家的进士,至少占了四分之一的比例。
坐在皇帝那个位置上的,大多不是傻子,这天下的官位若都给豪门把持了,皇帝岂不是成了空架子?
如何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拿走旧权贵手中的权力?不断从底层提拔一些新的权贵出来,放到权贵里进去掺沙子。
所以从平民阶层里提拔一些读书人,把这些人放到高官位置上,也是一种皇权和士族的平衡。
苏正泽就是被景隆帝选中的“天子门生”,一路从翰林院外放知县,知府,到如今的凤阳中都巡抚,按照正常的升迁路径,只需再过三五年,调回京城,苏正泽就是六部大员之一,未来入阁也不在话下。
可苏正泽有个秘密,他是香教的人。
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就是香教信徒,教自己认字读书的老秀才,也是香教信徒,那些凑钱给自己读书的村民,同样都是香教信徒。
身为大明朝廷三品高官的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香教护法使者,地位仅次于香教的教主。
实际上在唐林儿行踪诡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情况下,苏正泽就是山东境内香教实际的掌控者。
出任凤阳巡抚的这几年,整个中都留守司被他安插了无数香教信徒,除了凤阳府的锦衣卫之外,整个中都各个衙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有了这个内应,香教拿下凤阳中都府,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苏正泽看了唐林儿一眼,见教主点了头,朝着朱常骏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开口说道,
“陛下,今天正是吉日,也不必那些冗节了,这就登基吧。”
“现在么?”,被诡异的大眼睛扫视之后的朱常骏脸上的暮气早就消失不见,带着些许不正常的红润,语气里有着压抑不住的亢奋。
“高墙城外就是中都皇城,事不宜迟,陛下请随我来。”
朱常骏在苏正泽的引领下十年来第一次走出高墙城,城门外的石道两边尽是穿着大明军服的士卒,只不过胳膊上都系着红色的布条,那是中都留守司和高强卫的几千士卒,看样子都已经成了香教的兵。
在朱常骏走出城门的时候,这些士卒纷纷跪地,朝着朱常骏的方向叩首。
当他还以为是在跪拜自己的时候,这些人喊出的口号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普渡净土,佛母降世!”
“真空家乡,无生无灭!”
在香教众人的护送下,朱常骏来到中都紫禁城内,一路上看到不少血迹,不见有一个本该生活在这座中都紫禁城内太监的身影。
登基的仪式可以从简,但绝不能疏漏,朱常骏随着苏正泽在紫禁城内赶场一样匆匆祭祀了天地宗社,祭告了太庙祖宗。
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皇帝衮服,在一群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面前坐上了草草准备的龙椅,看着一群人在龙骑下面对着自己三叩九拜,高呼万岁。
这场近乎闹剧的登基仪式完毕之后,龙椅上的朱常骏想要起身,却看到所有人都在原地没动,都在看着唐林儿。
一直站在龙椅旁边冷眼旁边仿佛置身事外的唐林儿,此时如同木偶一般纹丝不动,双眼紧闭,眼皮下的瞳孔在不停转动。
几息时间过去,唐林儿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笑容。
“果然!”
在凤阳府这个大明龙兴之地,以大明皇族血脉来动摇大明的气运,真的有效果。
凤阳龙脉占据大明气运三成,以朱常骏的血脉承接这三成气运,一朝二帝,大明的统治便不再稳如泰山。
冥冥中一股难以言说的天地伟力开始汇聚于凤阳中都皇城的上方,连续数天的阴沉天幕上厚重的云层忽然散开,多日不见的阳光洒在皇城上空,那透过云层的阳光里似乎带着些许淡淡的金光。
只等这大明气运的一部分附身于朱常骏,香教大事可成!
等到真空家乡降世,再除掉这个傀儡便是。
忽然,唐林儿皱起了眉头,仰头望天,这气运为何迟迟不肯凝聚?
正当她疑惑之时,天上刮起一阵狂风,磅礴的气运竟然吹走了大半,留下来的分量不足一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林儿竟然从那些逃走的气运中感受到了喜悦的情绪。
气运这东西怎么会有情绪?!
唐林儿凝神感悟,那些气运没有四处逸散,好像有着明确目标一般,朝着金陵城的方向汇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