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凤阳。
大明帝国的龙兴之地。
洪武二年,太祖皇帝朱元璋下诏,以临濠中都,随后又命李善长依京师之制在凤阳督造宫城。
城址选在了临濠凤凰山西南,凤凰山是一片连绵的低山丘陵,山势大致呈弧状,太祖朱元璋对老家的这座山格外偏爱,山之南为阳,后来老朱干脆把这个地方改叫了凤阳。
中都紫禁城以一根十三里的中轴线贯穿,沿中轴由洪武门入城,迎面可见巍峨高耸的钟楼和鼓楼,沿着白玉大道依次修建的帝王庙,功臣庙,城隍庙和国子监。
沿着千步廊由南向北而行,接连而见的就是庄重森严的大明门,承天门和端正门,门后分列着太庙和社稷坛。
这是寻常百姓难以靠近的禁区,再往前就是整个大明中都紫禁城的核心——内皇城。
皇城由接近百米宽的护城河所环绕,十二米高的城墙临河而立,城墙基底镶嵌雕刻精美的白色大理石,墙体以方正青砖垒砌,砌筑时用石灰、桐油加糯米汁制作的天然水泥,城墙关键连接部位则用生铁溶灌,可谓铜墙铁壁。
而在紧挨着中都皇城的东边,有一座规模小了许多,但城墙更加坚固的小城池。
这里就是天下宗室皇亲,不管是皇子还是亲王都会闻风丧胆的“高墙城”。
高墙城最外层的高墙周长十里,墙高三丈有余,内层两道内墙,也有接近三丈高,内部共有五十五处圈宅。
这五十五处圈宅,独门独栋,互不相通,专门收押看管犯禁的皇族,且都是地位足够高贵的皇族宗亲,一般的宗室根本没资格被送到这高墙城内,能被关押在这里的人,都有个“某某王”的头衔。
墙内由专门设立的“高墙卫”看守,高墙卫由中都看守太监负责,外部的禁军由中都留守司兼凤阳巡抚统领,同时锦衣卫的中都卫日夜监视,三方一起监管之下,两百年来,进了高墙城的“罪人”除了被皇帝特赦,从来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
此时高墙之内五十五栋宅院中最大的一间,就住着大明朝血统最尊贵的男人之一,曾经的齐王,当今皇帝景隆帝的亲弟弟。
齐王朱常骏,乃是景隆帝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和景隆相差整整十二岁,在幼年时颇受当时还是太子的景隆帝喜爱,在景隆登基为帝之后便被封为齐王。
然而好景不长,在景隆登基五年后,本可以做一辈子逍遥王爷的朱常骏遇到了人生的拐点。
山东大旱,灾民遍野,香教趁机起事,巨野县王森、王贤父子自号红白菩萨,其信众多携持妇子,争趋赴之,巅峰时发展到跟随者多达十万之众。
莱州失陷,登州失陷,齐王封地所在的青州也大半陷于香教之手。
当时的齐王府被王家父子带信徒围困,刚满二十岁的朱常骏在王家父子的逼迫之下成了香教的一名“堂主”,奉王家父子为主,大明皇帝陛下的血亲胞弟成了香教信徒,不管是不是被逼的,在政治上都是给大明朝廷一个响亮的耳光,也让当时香教大军气势大盛。
景隆皇帝震怒,从京城禁军和大同镇,蓟镇,宣府抽调了三万边军精锐,历时四个月将山东各路香教起义军剿灭殆尽,其中王家父子所率领的最后一路香教军被官军围困于滕县一带,五千信众全部斩首,无一活口,王贤死于战场,其父王森最后被押回京城凌迟处死。
让人意外的是,当时官军在藤县打扫战场时,在藤县县城内找到了被裹挟的齐王朱常骏。
不知道王家父子在最后垂死一战之前是什么心态,竟然似乎忘了手里这条大明皇族的大鱼,就把人关在了藤县县衙内不管了。
虽然被官军解救了出来,但齐王的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以大明亲王的身份投敌,投的还是一帮“教匪”,不管是不是被逼的,景隆帝和朝廷诸公也不会轻松放过齐王,废为庶人,圈禁于中都高墙,已经算是景隆帝疼爱这个亲弟弟了。
高宅院内的石桌上,摆着一壶热茶,两盘简单的点心,朱常骏坐在石桌一边,警惕,疑惑,惊讶的表情糅杂在一起。
如今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朱常骏,一身粗布麻衣,身体消瘦,面容虽然清隽,但一股暮气在脸上挥之不去。
身在高墙城内的“罪人”虽然不可能过上大鱼大肉纸醉金迷的日子,但吃穿用度绝不会被克扣,曾经大明一等亲王这个样子,更多还是压抑的环境所造就。
“齐王殿下,喝茶。”,石桌对面坐着一个看样貌二十五六的女人,拿起茶壶给朱常骏倒了一杯热茶,用手轻轻推到他的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女人一身青灰色男式衣衫,头发简单扎了个马尾披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英气勃发,尤其一对眼睛,目光闪亮异常。
“是陛下要放我出去了?还是。。。。要将我赐死?”
除了手持皇帝命令的帝王亲信,闲杂人等绝对进不来这高墙城,朱常骏故而有此一问。
可怎么会是个女孤身一人来到这里?连个随从都没有。
长相只能说尚好,绝谈不上什么美人,但气质特殊的女子摇头轻笑,对朱常骏的称呼也改了口。
“朱常骏,被关押在这高墙内十年有余,心中可有怨气?若是给你个机会,你想当皇帝么?”
朱常骏被女人这一句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惊的如遭雷击,眼神下意识的瞥了瞥墙头上站着的高墙卫士卒,
那几个高墙卫士卒就站在墙头,似乎对眼皮底下的院子里发生的事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
“你?”,朱常骏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你究竟是什么人?”
女人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拿在手中吹了吹飘出来的热气,小口抿了一下茶水,这才慢慢开口,
“齐王殿下或许听我的名字哦。”
“香教,唐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