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津渡是大河之上最忙碌的渡口之一,又因为其直接连接着四通八达的洛邑,是故常年货积如山,人流如织。
这一日,渡口众人正忙于装卸货物。忽然,河面涌起一股翻涌的水花,一头巨大的神龟缓缓浮出水面。
此龟头大如斗,眼中有光,背宽丈余,比一般中型船只还要巨大,
龟壳之上显示着一幅曲曲折折的图案,在阳光照射下,光芒闪烁,引得众人纷纷驻足观看,更有好事者将龟背之上的这幅图案记录在竹简之上。
“河出图!洛出书!此乃神龟献图之祥瑞啊!”有人高声叫喊,一时众人唬得连连行礼,纷纷拜见神龟。
神龟在盟津渡盘桓了数个时辰之久,有众多的人都见识到了这一幕神通,众人纷纷描摹龟背上的图案,归藏家中,以为祥瑞。
盟津渡一带,仍属于周王室的控制范围,很快这一“河出神图”的现象就传到了洛邑,传到了东、西二周公及周天子耳中。
周天子派人搜集了多幅“河图”,其图样大致一样,可见此事属实。
但经巫祝多方解读,仍不解其意。联想到七百多年的周室江山风雨飘摇,周天子姬扁心情烦闷,一人归坐内宫静坐修行。
自从天下大乱以来,姬扁迷上了修仙之说,既然在治理江山上无所作为,那么不如在个人修为上有所突破。
苏秦、张仪二人,押着一行车队来到洛邑。苏秦本是洛邑人,对洛邑地形十分熟悉。二人率领车队,直奔目标,驾轻就熟地选择了太庙附近一家客栈,高价将整座客栈全部包了下来,神神秘秘地将马车全部赶入其中。
张仪抬头望天,口中喃喃有声,手指掐掐算算,嘴角不知不觉地露出一丝微笑:“今夜子时,当有大风,事可行矣!”
诚如张仪所预测的那样,当夜的洛邑城中,狂风四起,飞沙走石,洛邑家家闭窗,户户顶门,甚至连巡夜的兵丁也不能成行。
张仪苏秦迅速发动鬼谷门人,找开马车上的木箱,经过一番组装,迅速组成三个重型滑轮组。
这几个滑轮组是墨匠的作品,他们奉汉王之命,协助苏秦张仪。
其实鬼谷子早就在计划着九鼎归汉,最简单粗暴的计划就是使九鼎发生位移,暗合银河图形。
鬼谷子经过推演,只要移动其中五只鼎,就可以达到“暗合银河”的目的。
至于如何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移动九鼎,这些年来也颇费思量,先后设计了利用浮力、暗用畜力、挖掘地道等方式,但都经不起推敲,无奈放弃。
后来鬼谷子推演天象,找到洛邑春日,必有大风的规律,遂决定利用大风之夜,使用人力和滚木的原理,伺机移动九鼎。
恰好汉王提出让墨家相助,于是墨家设计出的重型滑轮组便到了苏秦张仪手中。
二人经过一番试验,大喜过望,有了这神器相助,九鼎移位的速度与效率将大大加快,在风水天气的掩护下,很快就能完成任务。
洛邑的大风沙呼啸了一夜,早就武备废弛的王城守军顺势停止了巡夜,乐得清静地呼呼大睡。
第二日清晨,狂风停歇,阳光重新洒在洛邑城。洛邑居民惊奇地发现,经过一夜狂风,数百年来未曾移动过的太庙九鼎,悄悄改变了位置,呈现出一种十分怪异的排列组合。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一位曾见过黄河神龟献书的老者突然惊呼:“此鼎排列,竟与大河神龟图案排列,别无二致,别无二致啊!”
此言一出,广场上顿时炸开了锅,众人皆以为天降神谕,却又迷惘不得其解。更有甚者,竟然下跪叩拜。
消息很快传到周王室中,周天子亲自跑到太庙,果然看见九鼎移位,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这么重的巨鼎,居然位置发生了改变,岂非天意?!
周天子姬扁哭丧着脸进入满是蛛网的太庙,面向列祖列宗号啕痛哭,整座洛邑城中,也是人心惶惶。
战国时的黄河,尚未改道,河水汤汤地流过鬼谷子隐居的云梦山下。
千年老龟完成了盟津渡现身的使命,老马识途地回到了云梦山下,仙风道骨的鬼谷子,伸出双指,连点老龟额头三下,以示嘉奖。
老龟是鬼谷子亲自喂养的灵兽,只听从他一个人的指挥。此刻他得到了鼓励,高兴地扑打了两下水面,慢条斯理地将头缩回壳中,一点一点消失在波涛之中。
鬼谷子适时出现在了洛邑城中,六神无主的周天子闻言,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亲自前往求见。
周天子姬扁不顾天下共主的尊严,大礼参拜鬼谷子:“先生救救周室,救救周室!”
鬼谷子身着一袭白袍,长须飘飘,他缓缓说道:“陛下,近日大河出图,九鼎移位,此皆罕见之异象,实乃上苍示警啊。人力岂可与天争?老朽恐怕亦无能为力啊!”
姬扁放声大哭:“扁愧对列祖列宗,此身纵死千回,亦难赎罪,呜呜呜——”
鬼谷子道:“陛下亦不必过于自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周室自东迁以来,难服诸侯,积重难返,实乃天命,非关陛下也。”
鬼谷子这样一劝,姬扁顿时好受了一些。是啊,将江山折腾成这个鬼样子,又不是予一人的罪过,从烽火戏诸侯起,你们每一位周王都难辞其咎。
姬扁收了哭声:“先生,河图徙鼎,其兆如何?”
鬼谷子长叹一声道:“吾闻河出奇图,遂连夜下山,一路之上夜观天象,今日又见九鼎排列,其图上应天河,下合汉水。银河浩渺,汉水汤汤,皆预示着汉国当兴,此乃天命所归,不可违啊。”
姬扁道:“汉王俱酒,亦是周室宗亲,予一人料其不会对周室无礼,此岂非自掘祖坟哉?”
鬼谷子摇了摇头:“如今汉国广有天下,陛下囿于一城,孰轻孰重,判若云泥。自古一林二虎,必有一伤。昔者犬戎之变后,平王、携王‘二王并立’二十余年,乱象横生,终致死伤,陛下何苦眷恋穷城?”
周天子眉头紧皱,哑口无言。
“二王并立”事件,是指烽火戏诸侯之后,申侯、鲁侯等拥立原太子姬宜臼即位,是为周平王;
与此同时,虢公翰也在拥立王子姬余臣为王,称周携王。周王室出现了“二王并立”的局面。
最后晋文公出兵击杀了周携王,才使周王室归于一统,但也从此失去了王室权威,沦为摆设。
如今,汉王俱酒同样出身姬氏,若其自立为天子,无论从哪方面相比,姬扁都不是俱酒的对手,必然是身死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