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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令:因敌情有变,司马子布所辖诸军,一律暂缓行动。违令者,斩!

司马子布无奈地长叹一声,下令全军偃旗息鼓,战争的齿轮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作为主战派的他,又一次失去了与汉国掰手腕的机会。

江乙当年可是凭借一张利口对昭奚恤进行过猛烈攻击的,还诞生了两个流传后世的着名成语“狐假虎威”和“恶狗溺井”。

江乙本是魏国间谍,他对昭奚恤的攻击也是无中生有、捕风捉影,只不过这两个故事讲得太经典了,变成了成语流传下来。

此番“白衣渡江”作战计划被泄,汉使江牟又非常巧合地事先拜会江乙,昭奚恤哪里肯放过这个整治江乙的机会?

昭奚恤很快整理了一份江乙的黑材料,指责江乙泄露了国家军事秘密,请楚王予以严惩。

但楚王熊良夫心中清楚,有江乙在朝,对昭奚恤会形成一种监督与牵制的作用。失去了江乙,那么整个朝堂就是昭奚恤“一言堂”的天下了。

楚王下令,宣江乙上殿,当面向其问罪,也算是给其一个辩解的机会。

江乙上得殿来,见礼已毕。

楚王阴沉着脸道:“江乙,不谷健忘,楚国令尹为谁者?”

江乙心中一惊,楚王这阴阳怪气的口气,这是要找茬啊!你贵为楚王,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令尹是谁?

江乙打起十二分精神:“回禀我王,楚国令尹昭奚恤是也!”

楚王:“哦?汝非令尹?昭奚恤方是令尹?”

江乙沉着冷静地应对:“不错!”

楚王道:“不谷好有一问,为何汉使入郢,不依惯例先见令尹,而先入大夫之府?”

江乙此时才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根源,汉使未按规矩先见令尹,而是直接跑到了自己的府上,楚王抓住这事当把柄,一般人还真有嘴说不清楚。

但江乙本身就是善辩之士,他灵机一动,答道:“臣闻:令尹乃君之心膂也!人之面君,先见发肤而后见心膂,岂有心膂置于外而发肤置于内者?故汉使先见臣,而后见令尹,方知楚有大国之仪,礼有内外之分也。”

楚王一听,抚掌大笑,江乙这个家伙,太能圆了!这场子都能圆回来,不简单,不简单!

江乙一番巧舌,将令尹比作王上的“心膂之臣”,将自己比作王上“发肤之臣”,既恭维了楚王,又向昭奚恤示好,运用诡辩之术,助自己逃得一劫,但也不免后背发凉,冷汗涔涔。

昭奚恤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江乙:“江大夫,汉使出贵府而见老夫,即知‘白衣渡江’之事,大夫作何解释?”

江乙一惊,心中暗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啊。

他冷静地回答道:“臣与江牟,同出江氏,又源于魏,故有此会。然臣与彼仅限叙旧,未涉朝政一字。”

昭奚恤冷冷地道:“空口无凭。”

江乙道:“王上请度之,此前商议军机时,臣力主伐汉,何故自泄军机?自取其辱?”

正在此时,殿前武士呈上紧急军情。

这是司马子布派人沿江而下,送来的军报,上面陈述了汉军防守严密,偷袭计划失败的情况。

并指出楚汉关系业已破裂,汉军可能会发起报复。不如撕破脸皮,趁俱酒不在成都,强攻入蜀云云。

楚王看罢,长叹一声:“前线军报,偷袭失手!”

江乙趁机道:“王上,臣见汉使,不过数日。而前军已败绩,显然另有原因,非臣之过啊!”

子布的军报,为江乙洗刷了泄密的嫌疑。因为江乙见江牟不过数日,且江牟及其随从被严密监视,并没有任何人离开郢都,向前线传递情报显然是不可能的。

楚王道:“司马建议,继续强攻西进,二三子以为如何?”

昭奚恤道:“老臣以为不可。”

“其一,战机已失,不可强求。且汉国未兴兵之前,局势尚有缓和余地,老臣愿亲自出使汉国,冰释前嫌,再修盟好。”

“其二,夫强国之道,首在强民,次在强兵。王上继位以来,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国力大增。尽管如此,与汉交战,必然两伤。楚若伤,则三晋与齐,必然来犯。”

“其三,攻汉,则越必有所应。攻汉而不虑越,是顾头不顾腚也。且楚国之志,志在中原;汉国之志,志在复晋。楚汉有共同基础,楚汉合则两利,斗则两伤。楚汉盟好,符合楚国利益,请大王三思。”

江乙作为魏国暗子,主要作用就是要破坏楚汉关系。特别是在当前情况下,他被怀疑向江牟泄露军情,他必须继续坚定地主战,方能凸显他的忠诚度。

江乙道:“臣不敬,汉之坐大,乃是先王养虎遗患也。俱酒此子,不发而已,猝然一发,势若燎原矣。”

“汉多次向楚求盟,实乃其力尚不如楚也。楚必趁其尚弱而攻之,待其国势愈强,则十倍之力亦不得平。”

“况汉越分列楚之左右,逞两肋插刀之势。有双虎左右环伺,王上尚可安心北伐乎?”

“放眼天下,诸侯不在国中,攻伐之千载良机也,王上万万不可错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楚王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昭奚恤的话老成持重,江乙的话骇人听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令楚王拿不定主意。

他沉吟半晌,下令道:“宣汉使觐见!”他想听一听这位汉国使臣此来的主要目的,然后再作判断。

江牟胸有成竹地大步进入楚宫,按照战国传统,经过一番复杂的“执玉”、 “辞玉”、“受玉”、“还玉”之礼后,进入正题。

楚王道:“贵使,王弟可安?”

楚王一上来首先摆出自己高人一等的地位,俱酒可是口口声声在他面前以弟弟自称的。

江牟道:“寡君安!寡君在成都常念大王之丰姿伟仪,常言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应于楚王乎?”

楚王熊良夫听了心中十分受用,看来这位王弟还是挺上道的嘛!

他微笑着捻了捻颔下的山羊胡:“王弟果在成都?”

江牟当然不能承认俱酒在哪,主打就是一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他坦然道:

“天子无召,君不离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