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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的叶公小沈和韩国的司寇老沈,几乎同时抵达了襄城。

沈无损当初不辞而别,俱酒决心晾一晾他。于是将老沈安排在馆驿住下,还派重兵“保护”,如厕都有人跟着,把个老沈整得心惊肉跳。

俱酒先接见了叶公小沈。

说实话,叶公扯了一堆谎言、忽悠腐了楚王、并成功救下自己的小命之后,却犯了大难。

说什么襄城君欲降,都是基于俱酒已死的事实,凭空捏造出来的谎言。

而眼下,俱酒活着,楚王有令,怎样才能够让这位小封君配合自己、圆了这个弥天大谎呢?

叶公慌得一匹。

愁眉不展地来到鲁阳城,见到了吴起,叶公突然灵光一闪,这位楚王新贵吴将军,当初听闻俱酒遇刺,表现得极为失态,二人之间绝对关系匪浅。

于是叶公隐去了自己在楚王面前吹大牛这一段情节,直言楚王欲招降俱酒,沈某知吴将军与襄城关系莫逆,还望吴将军以国事为重,前往游说。

吴起心中也正有此意,于是有了吴起取得丰硕成果的襄城之行。

吴起归告叶公,襄城欲与叶公详询楚王之意,叶公自然大喜,吹过的牛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沈某人必须走上一遭!

俱酒与叶公寒暄再三,双双跪坐。

俱酒刚开始觉得这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连他的名字都懒得问。

没想到后来事情的进展,叶公居然在自己的人生中发挥出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于是俱酒与叶公之间的谈话,首先从这位被穿越者口口声声叫做“小沈”的执珪之君的大名谈起。

俱酒拱手道:“某与叶公,相交一场,尚未知晓叶公名讳,故冒昧相问,唐突之处,叶公见谅!”

叶公哈哈一笑:“沈氏乃出于楚庄王,庄王封公子贞于沈鹿,沈氏由此兴焉。沈某单名一个‘龙’字,表字‘战野’!”

叶公!沈龙!!沈战野!!!

俱酒望着这位其貌不扬的叶公,心里极度震撼,我靠,你特么用得着这么霸气的名字吗?为什么我这么能打,却有着一个废物一般的名字?!

叶公似乎看出了俱酒的狐疑,解释首:“《易》曰: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故沈某以此卦辞得名。”

俱酒满脸崇敬地拱手行礼:“叶公威武、霸气毕露!”

叶公听了掩饰不住心中的得意:哼!打仗打不过你,名字压死你!你看你那酒鬼老爹给你起的啥狗屁名字,都是酒?切!

俱酒突然很好奇,隔壁屋里还软禁着一位老沈呢,不知这两位什么关系?

俱酒问道:“俱酒在韩,曾有位同僚,官居司寇,沈氏无损,不知……”

聊这个沈战野相当在行:“韩国沈氏出自周初之沈国,姬姓沈氏,乃文王幼子季载之后裔也。某楚国沈氏出自庄王,芈姓沈氏。固有所不同。”

俱酒将头点得如同鸡啄米,极大地满足了沈战野的虚荣心。

扯这半天闲篇,俱酒也是有目的的,作为谈判的甲方,自己不能太主动,要看这位沈战野同学开出什么价码。

叶公沈战野也很喜欢通过东拉西扯,进一步贴近双方的距离,当一切都融洽起来之后,沈同学神秘地对着俱酒说道:

“襄城君,我王亲笔之书,可曾收到?”

“嗯!”

俱酒嗯了一声,然后不置可否,自顾自地玩弄酒爵。

叶公沈战野很着急,“嗯”算几个意思,你倒是表个态啊!

沈战野:“襄城君,我王求贤若渴,君才天下无双,如此君臣,天造地设,胡不入楚?”

俱酒继续装聋作哑,心中暗道:谈条件啊,没条件谁投降啊!

沈战野心里这个急啊,能不能圆谎关系到自己小命安全,也关系着自己能否在楚国官场上反败为胜、更进一步。

当下又道:“襄城君但能入楚,高官厚赏、金钱美人、华居肥田,我王尽可满足,襄城君速决勿疑!”

俱酒故意唉声叹气道:“叶公如此厚我,我却夺君封邑,实是心中愧疚啊!”

沈战野一见俱酒终于接话茬了,当下顺竿就爬:“襄城君归楚,可抵坚城十座,沈某叶邑,岂足道哉?”

俱酒又道:“某数与楚战,刀兵无眼,伤人无数,楚人必仇我,如之奈何?”

沈战野道:“襄城君有所顾虑,某岂不知?沈某以性命担保,君为楚臣,恩怨皆消。”

俱酒揶揄道:“叶公以性命为保?俱酒之事岂能累及叶公?”

沈战野明白,自己份量不够:“某必上奏我王,既往不咎,襄城勿忧!”

俱酒道:“虽如此,然俱酒仍心存愧疚,不敢面见楚王。只求一邑之地,终老于野而已。”

沈战野道:“我王曾言,襄城入楚,可暂为一地之守。日后有功,另行封赏。君且言欲往之地,某为君向楚王求封。”

俱酒道:“昨日观看行军舆图,汉水中游,郇阳之城,山高地狭,清净出世,可以终老。叶公以为如何?”

沈战野惊讶地道:“楚国地阔万里,鱼米膏腴之地数不胜数,襄城何故选此穷山恶水之地?”

俱酒作沉痛状:“叶公,实不相瞒,俱酒有重伤在身,神医扁鹊预言,某命不过三年矣!俱酒选择郇阳,为疗疾耳。”

沈战野大惊:“襄城君伤情如此严重?不若随某急赴郢都,我王宫中太医,或可疗君之疾!”

俱酒道:“楚王太医,比扁鹊如何?”

沈战野低头沉吟半晌,实事求是地说:“不如!”

俱酒用十分低沉的语调说道:“叶公啊,非俱酒不愿为大王效力,实是有疾在身,俱酒今日,形同废人,不愿贻误大王。”

叶公沈战野还真信了,瞪着一双无辜的小眼睛,面部十分复杂。

看到叶公一脸沮丧,俱酒暗道,这事得见好就收,可不敢像上次在魏罃面前装13一样,装得太过了,结果画蛇添足、弄巧成拙,差点收不了场。

俱酒换了一种声调:“不过嘛……”

叶公立即来了精神:“不过什么?襄城君有话尽请直言,沈某定当竭力促成。”

俱酒道:“医术不灵,求诸巫咸。巫咸言道,俱酒确有三年之灾,然有可破解之法,此俱酒所以选择郇阳也。”

叶公顿悟,我说嘛,楚国这么大地方,怎么偏偏选择了那个小旮旯了!原来有巫咸在背后指点。

俱酒道:“叶公待某甚厚,某也不愿有负于叶公。请叶公言于大王,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内,俱酒痊愈,必为大王驱驰,愿为大王效死。”

“若俱酒命中无福,只能嗟叹与楚无缘,三年之后,归尘归土,如此而已。”

见俱酒说得伤感,叶公赶忙勉力安慰。

俱酒双手一摊:“王若恩准三年之约,俱酒立即归还叶邑等三城,尽释楚囚,赎既往之罪。”

“王若以为俱酒无用,咱们就此别过,江湖路远,各安天命!”

叶公一听能归还老巢叶邑,两眼刷刷刷直放绿光。

加之来襄城之前,与吴起也攀谈过,二人一致认为,先行劝说俱酒归楚,余事可以慢慢再来。

于是叶公沈战野忙不迭地把头点得如同鸡啄米:

“可行!可行!我王思君,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况襄城年少,三秋时光,一瞬而过。沈某立即归奏我王,为君求郇阳之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