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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酒向沈无损叙述了当初韩俊违抗军令被杀经过,描绘了刺客在其耳边所说的话语,出示了从刺客处搜出的与太子有关的一系列信物,指明了刺客曾为太子府仆役的身份背景。

沈无损听得心惊肉跳,这证据链太完整了!要动机有动机,有证物有证物,襄城君没必要为了诬陷太子给自己身上来一刀吧?

俱酒说完了,笑眯眯地望着沈无损:“沈司寇好言相劝,俱酒感动莫名。”

但沈无损尴尬了,襄城君你为啥要和咱老沈说这个?你、你、你几个意思?沈无损嗫嚅了半天方才说道:

“襄城君,兹事体大,还是禀明君上,详细查证为好。”

俱酒道:“沈司寇刚才曾言,君疑臣必诛!诚哉斯言,所谓君疑臣必诛,臣疑君必反。君疑臣不诛则臣必反,臣疑君不反则君必诛!”

“可叹俱酒为韩室立下汗马功劳,未曾想却如昔日越之文种一般,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可悲!可叹!”

俱酒这又是“诛”又是“反”的,可把老沈吓坏了,自己真是没事找事呐,处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自处?

沈无损惊悸不定地离开襄城君的府邸,连夜动用其后勤总督官的职权,逃回了阳翟。临行给俱酒留下一封信札,只言奉君令火速赶回阳翟,不及辞行,万请谅解云云。

俱酒看了沈无损的留言微微一笑,老沈的传话筒作用比自己主动报告要好得多。

俱酒一边命人加紧准备心腹人员、技术人员、相关物资的筹集准备工作,分批通过吴起控制的地盘西进;

一边提笔给韩侯上表具奏,直言自己在前线遇刺,无力统军,请韩侯速派大将前来主持大局。

但是,只字未提太子主使行刺之事。

俱酒是否知道其实此次行刺主谋是郑国呢?当然知道!

魏越通过义释丙丑,得到了整个幕后的真相,并回报了老墨子和俱酒。

一向主张“非攻”的老墨子,在自己神隐之前,却态度非常坚决地指示魏越,墨家必须还以颜色。

但俱酒得知这一阴谋之后却陷入了沉思。

当初郑太宰辛阴谋刺杀俱酒,颇费了一番苦心,概括起来讲就是“四个精准”。

首先是人选精准。执行刺杀任务的丙丑,与聂政有仇,并意图通过刺杀聂政的主公而加深聂政的痛苦,有着强烈的刺杀动机,这就属于“自来水”啊。

其次是背景精准。丙丑半路设伏失败,其后胜绰动用了自己的忠实信徒行刺,而此人居然是韩国人,不仅有墨家背景,更有太子府背景,曾经在太子府上做过奴仆,

第三是嫁祸精准。太宰辛通过各种渠道,居然找到了许多太子用过的信物,包括但不仅限于有着太子府印记的金饼和珠玉,这些信物死死地将刺杀的主谋指向韩国太子韩屯蒙。

第四是执行精准。郑国因为惧怕襄城君北伐而采取的刺杀行动,居然和胜绰因为野心而图谋上位的企图不谋而合,致使整个刺杀得以顺利执行。

俱酒遭遇到穿越以来的最大一次危机,差点GAmE oVER!其愤怒程度可想而知。

将目光放长远来看,郑国以“打不死的小强”的面目长期存在于中原地区,这样可以拖住韩国的大部分精力,有助于俱酒将来重返中原。

诸侯越是散装,力量就越分散,就越有利于穿越者实现野心。诸侯越是集中,力量则越集中,并不利于穿越者未来的统一大计。

历史上的韩国也是在吞下郑国之后,国力进一步增强,跻身“七雄”行列。

俱酒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借助“太子刺杀”这一事件表象,将自己置于弱势群体的地位,制造“君疑臣走”、“吴起第二”的悲剧脚本,进一步占领道德高地。

既要顺利脱离韩国,还要蒙上一层悲情色彩,再通过“墨辩”和“唐社”两大舆论机构的流布渲染,在这个思想高度解放、诸子百家争鸣的时代,赢得一个天下同情的好口碑,打造出一个“智、仁、勇”三德兼具的光辉人设,广买人心。

同时使劲地恶心一下韩国,将韩国放在战国舆论的火炉上烤个外焦里嫩。

这样做有什么用?

要知道在古代,一个好的声望可以带来许多的资源,比如刘大耳、比如宋三郎。

你想想,当你每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人闻其名,皆争进饮食,是怎样一种情景?当报上你的大名,就有人纳头就拜,口称哥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妹子的献妹子,没妹子的杀老婆给你包饺子,是何等风光?

俱酒之意,暂时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当然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想牺牲墨家的利益,去硬杠一个诸侯。

并拿出了“非攻”这个大帽子,墨家一贯不是帮助弱小吗?你们不去替郑国守城就算了,再找人家去复仇也不太符合“非攻”吧

但现任钜子孟胜以及魏越坚决不同意,因为这是老墨子亲自安排的事项,不管是谁,不管涉及到哪位诸侯,墨家必须还以颜色。

老墨子最后一次墨家大会将“非攻”供上了神主牌,其实也就是变相束之高阁。同时还赋予了“非攻”新的内涵,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俱酒见墨家如此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要求魏越暂缓行动,待自己平安离开襄城后再议此事。

沈无损连夜逃回阳翟,衣冠不整地冲到了太子府,求见太子韩屯蒙。

韩屯蒙听闻是沈无损求见,心中有气,不想见他。

本来拱这老小子上位,是让他去牵制俱酒的,没想到,他俩配合得天衣无缝,老沈还亲自率军打了一个大胜仗,过了一把“文武双全”的瘾。

这特么不是给本太子添堵呢吗?不见!先晾着!

沈无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无奈之下,向下人要来一片竹简,提笔刷刷写下两个大字,命人送与太子。

太子接到下人递上来的一片竹简,嗯?空空如也,啥也没写!这老沈老糊涂了吗?

太子盯着竹简看了半天,突然把竹简翻了过来,在未曾打磨的竹子内壁,歪歪斜斜地写着“襄城”二字。

这是什么意思?放在打磨平整的正面不用,非用在背面写字?看来老沈真是老了,或者在前线打仗被人踢坏了脑子?

太子随手将竹简一丢,继续饮酒、吃肉,吃得满嘴流油。侍女小心翼翼地用丝绢给太子擦拭嘴角,突然太子愣了一下,一把推开侍女的手臂,急忙把竹简抓起来再仔细一看。

背面,襄城,反面,襄城……不好,襄城——欲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