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训斥,石燕荣刚想要探上果子的手又收了回来,羞愧垂首,脸颊一下子便红了起来,抿着薄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才好。
首位上的石之柔自然听出父亲这话语中的阴阳怪气,微侧首,给了身后程水一个眼神,她当即心领神会,微颔首算是回应,随后便冲着石甸微行礼说道:“石大人真是管教有方,想必在如此家风之下,我们娘娘也是受益颇深,奴婢斗胆,替我家殿下谢过大人。”
程水不愧是内宫中的人,这说起话来还真是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一丝反驳的机会。
石甸被气的脸色通红,却也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死死咬着后槽牙,好悬没将贝齿咬碎似的。
石熙悦见状,没忍住用帕子遮住面容笑了起来,不过也是尽力忍着的,没笑出声。
石燕荣抬起她感激的眼眸看向姐姐,只见石之柔冲着她莞尔一笑,柔和中带着倦意的瞳眸还是让石燕荣很是心疼。
昨日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双晴是个忠心护主的,她打心眼里觉得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就这样殒命。
等了半晌,石之柔终于是有些坐不住了,她的嫁衣还没来得及绣,这几日正是赶制嫁衣的时候,实在是没多少时间浪费在这里。
“程水,劳烦你去瞧瞧我这祖母为何到现在还未起身,是不是身子不适?也好赶忙寻御医来才是。”
“是。”
程水轻声应着,当即便转身朝着里屋方向走去,石甸见状忙出言阻止:“慢着!我们的家事,怎好劳烦殿下的人亲自去?柔儿,莫要逾矩了!”
石之柔一脸淡漠的端起茶盏轻抿,程水回首,当即反驳道:“石大人此话诧异!太子殿下既已向石家大姑娘提亲,便是认定了这位太子妃的,既是太子妃,便是太子府的人,乃是皇家的人,官家曾言‘朝中官员皆为肱股之臣,于丰奕莫上之重,官员的家眷便是朕的家眷,理应爱护’,既如此关心臣子家事也在情理之中,您说呢?”
这话怼的石甸无言以对,因着官家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官家可以如此说,臣子却不可真的如此行事,说到底只是官家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
可程水今日竟然用此话来堵石甸的嘴,他总不能当众驳了官家的话吧?也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程水说罢还不忘冲着石甸微颔首行礼,大内风范被她拿捏得当,任谁都挑不出一点错来。
此时,石之柔也放下手中茶盏,眸底满是对程水的满意,看来叶靖义将此人送来也是煞费苦心了。
有程水在身边,对于石之柔来说可谓是如有神助,不多时一脸倦意的老太太便在尤芝的搀扶下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皆起身行礼,当然这其中不包括石之柔。
她从前就看这个祖母很是有些不顺眼,如今又有了太子撑腰,真可谓是目中无人到一个顶点,甚至连眼都没抬一下,就如此静默的坐着。
虽说她的内心深处也知道如此行为很是有些不妥,可她就是无法抑制对老太太深深的厌恶,自然也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说到底也是不愿控制,从前就算是对她再憎恨,也还是会尽力忍耐,时常陪个笑脸还是有的,如今是最后一点好脸色也荡然无存,冷漠的就好似一个陌生人一般事不关己。
还不等老太太落座,石之柔不耐烦的声音便再次响起,给众人震撼的同时也是一个警告。
“今日将父亲留下是有一件要事想与父亲说明,还要劳烦祖母相见,是孙儿的不是了,还请祖母见谅。”
女孩这话听着冷淡,可话语间还是留存着恻隐。
话落,众人皆疑惑的看向石之柔。
她接着道:“想必前几日殿下来下聘时,父亲也听到了,殿下给我准备了一个府邸我还未有时间去看过,恰巧殿下送来的诸多宫人无处安置,我便先将他们安置在曲明园中,今日宫人来报,说是园子已经收拾妥当,我便想着搬出去住也好,一来不必扰了祖母清净,二来曲明园位置宽敞,出嫁时也好有地方招待宾客。”
“你要搬出去!”
石甸震惊的瞳仁都不住放大几分,老太太也被惊得一阵猛烈的咳嗽,好悬没将肺管子给咳出来的架势。
几个妹妹们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风轻云淡的大姐姐,仿佛另府别居只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罢了,就如同穿衣吃饭一般稀松平常。
女孩抬眸,幽冷视线对上父亲震惊到颤抖的瞳仁,冷声道:“怎么?父亲觉得有何不妥?”
“自然不妥!”
石甸像是扎了毛的刺猬,当即拍案而起,腾的一下站起身,浑身都在止不住颤抖,像是愤怒,又像是受到惊吓。
女孩疑惑:“父亲是觉得何处不妥?”
石甸死咬银牙,生是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来:“你还未出阁,便是我石家的女儿,怎可另府别居?!有违纲常!”
女孩冷笑出声,不屑问道:“纲常?何为纲常?身为这府中的大姑娘,不仅没有得到父亲的照拂,反而对我的苦难视而不见便是纲常?我母亲无辜蒙冤,背负骂名多年便是纲常?你身为石府主君,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让她成为朝堂纷争的牺牲品便是纲常?父亲倒是说说,究竟何为纲常?”
一番话说下来,石甸更是哑口无言。
石之柔说的这些全部都是他的痛楚,她每说出一个字,心头就像是被插入一根尖锐的针刺,深深刺痛他内心深处一块不可探索的隐秘之地,让他犹如万蚁噬心一般难受。
老太太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想说些什么,却半晌没能开口。
“柔...柔儿这是...是何必呢?谁家也没有女儿未出阁便...便另府别居的规矩,咳咳...咳咳...”
老太太还没说什么,便又咳嗽了起来,听得人真是难受不已。
石之柔也实在不愿听她这般要死要活的,缓缓起身,冲着身边温巧冷声吩咐:“祖母抱恙,我这个做孙女的不忍看到祖母受苦,去让人做了祖母最爱吃的蒸桂鱼来。”
“是。”
女孩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