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石之柔的高烧已经褪去,这身上也有了些力气,谷英和温巧两人忙前忙后的照顾着姑娘,生怕姑娘再一个不注意复烧起来,深夜里干脆连觉都不睡了,死死盯着姑娘。
两人轮番守夜,石之柔额上的冰帕子就没断过,因着长时间高烧让女孩的嘴唇干涩开裂,谷英她们就用银勺一点点的将水涂抹在她唇上。
一时半刻的还好,可一整夜都如此,谷英实在是有些困得受不住,又不敢睡觉,就用姑娘的银针在自己手上狠狠扎下去,疼的她瞬间清醒,继续为姑娘擦拭手上的汗珠。
就这样直到次日凌晨,石之柔身上的烧才算是彻底退了下去,不再复烧便是最好的消息。
不过这可就苦了院子里的始兴,他拿着金钗在外面等了一夜,怎么都不见谷英她们出来,寸步不离的守着姑娘让始兴见不到一点缝隙,生是等了一夜都没能将金钗交给姑娘。
晨起,柔和温暖的日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散落在女孩浓密卷翘的睫毛上,在女孩眼下留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缓缓摆动,像极了蝴蝶的翅膀,轻揉的抚摸着女孩终于泛上血色的脸颊。
女孩手指微动,柳眉轻轻蹙起,艰难抬眸,一道刺眼的光斑迫不及待的钻进女孩眸底,女孩下意识紧闭双眸,抬手想要将这阳光拦在眼眶之外。
可这手怎么都抬不起来,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压着她,她微转首,努力的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这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自己榻边,温巧头上的绒花还在随着她的呼吸缓缓摆动,暖阳映照在女子隐约可见的银丝上。
榻上的石之柔顿感心头一震酸楚涌上,温巧今年也不过三十,这头上已经有了白发,可想而知她在石府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啊!
原以为回到自己身边就可以享清福,可谁承想还是免不了成日为自己操劳,到现在都没有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女孩小心翼翼的将手抽出,想着能轻轻抚摸温巧的发丝,她也不知为何如此,可她就是想这样做。
“姑娘!”
女孩的手刚抽出,还没来得及抬起,温巧便猛地惊醒,带着血丝的眼睛惊恐看向姑娘,好似发生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一般惊魂未定。
“姑娘!你醒了?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榻上的女孩欣慰的笑着,微摇头,薄唇轻勾,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没事,你守了一夜吗?”
温巧伸手为姑娘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前半夜是谷英在这的,奴婢看她困的都用银针扎自己了,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女孩听着,眸底满满的感动,或许这就所谓的忠仆吧。
“你也累了一夜了,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温巧摇着头,不肯走:“那怎么能行?姑娘身边还是要有人才行的,奴婢不困,奴婢可以在这照顾姑娘的。”
见着温巧自己都困的有些晕乎乎的,还坚持守在自己身边,这一刻,让她有一种养母还在的错觉。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有家人的感觉了,虽然这石府里的人大多都与她有血缘关系,但这样的关系好似没有必要存在,就仅仅只是拥有了同一个姓氏的陌生人罢了,甚至还是对她有敌意的人!
这偌大冰冷的府邸里,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可就在此刻,温巧和谷英对她的爱让她心头一紧,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她从小到大都在这样的 环境中长大,只是短暂的失去,现在又回到她身边。
她不知道,这样的感动就叫失而复得!
如果说养母对她的爱是怜惜,那么温巧对她的爱便是愧疚,谷英对她的爱则是敬畏。
这一刻,石之柔感到自己好似被爱意包围,即便她们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我真的没事,你都守一晚上了,换双晴来吧,你回去好好休息,等稍晚些再过来也不迟。”
虽说温巧还是有些不放心,但看着姑娘的状态的确是好上许多,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真的是太困了,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无奈下只好先回去睡一会,找双晴来替她。
温巧恋恋不舍的跨出了正屋的大门,榻上的女孩想起身给自己倒上一盏清水,双脚刚接触到地面,就听到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还以为是双晴,女孩没放在心上,一边起身一边淡然道:“这么快就过来了?”
“属下给主子请安!”
这是个男子的声音,女孩下榻的动作一顿,抬眸望了过来,只见一个身着深色衣衫的男子正端正的跪立在门口位置,手中好似还捧着个什么东西在日光下金闪闪的,很是耀眼的样子。
“始兴?你怎么来了?是殿下有什么事吗?”
始兴颔首,将手中的金钗高高捧起,浅声道:“殿下让属下将此物给主子送来,说是昨日马球会上的彩头,娘娘亲自所戴的燕宝金钗。”
话落,女孩神情由慵懒逐渐朝着惊讶转变,就连这双眸都不由的睁大几分,不可思议的盯着始兴手中的金钗。
“昨日的彩头真的是金钗!”
女孩有些不敢相信叶靖义真的可以做到让彩头变成金钗,从前只知道他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没想到竟然连娘娘的行为她都可以左右,还真是有通天之能了。
始兴颔首回应道:“是,殿下说这是六殿下特意为您赢来的,说是送给您,还望您不要嫌弃。”
“不...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
此时的女孩已经全然忘却了自己虚弱无力的身体,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支闪耀到刺目的金钗,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属于一国之母的发钗,简直是太好看了!
女孩着了魔似的走到始兴面前,伸手将金钗拿在手中,放在阳光下认真的观赏起来。
这金钗上不止有细密的金线盘踞,还有无数颗金贵的宝石在暖阳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斑,将房间里的墙壁都画成绚丽多彩的颜色,叫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半晌,女孩终于小声赞叹道:“不愧是娘娘的东西,实在是精致。”
是啊,同样都是为人正室,她石之柔的母亲沈岚最宝贝的宝石簪子上唯一一颗宝最多也就只有鱼眼那么大,不仔细看还看不清,可娘娘的这随便一支赏人用的金钗上的宝石都如此夺目, 每一颗都是工匠尽心雕琢过的精密,随便一颗恐怕都能买下一座宅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