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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襄最初倾慕的人是元鹤。

丰神俊朗的少年,总是浅浅笑着,待人接物得体大方,克己复礼,谁见了不欢喜。

时至今日,连襄都不否认她对元鹤一见倾心。

然而那垂柳边的少年只是短暂停留的鹤,终有一日要飞向高阔云天。他对谁都是温和样貌,却也并无任何人能走近他的心。

连襄就是这样,她越是和元鹤相处,就越觉得他离自己太遥远。

他安静不说话的时候在想什么,他微微蹙眉的时候在想什么。他展颜一笑,或许只是伪装得很好的敷衍。他偶尔溢出的不满,也叫连襄惶惑,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触了他的霉头,叫他心生芥蒂。

元鹤总是把真正的自己隐藏得很深,他尽可能向外人展示好的一面,不让人窥探他真实的心境。

怎么会有人永远保持这副温雅君子的模样呢。

连襄经常会觉得元鹤陌生,哪怕他们当年已经约定终身,她依旧患得患失。

她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身边的人。

这种不安的心情,很快被连襄身边的人发现。最先发现的是碧湖。

那时碧湖还是向着元鹤的,比起油嘴滑舌的夏之卿,端正守礼的元鹤显然更像个驸马爷的样儿。

碧湖其实不能理解三公主心中的不安,在她眼中,元公子待公主殿下已是极好了。

然而人总是贪心的。连襄在试探元鹤的底线,元鹤也一点点地退让。但退到某一步时,元鹤就要落下高高的围墙,暗暗警告三公主,此路不通了。

公主殿下是个执着的人,她尝试了数次,都未能破开元鹤的防线。丧气之余,又在怀疑,是不是像外界传的那样,元鹤只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才耐着性子和她相处。

在连襄摇摆的时候,夏之卿主动出现在她的身边。

她和夏之卿本就相熟,彼此相处就不尴尬。夏之卿活泼热情,比起一板一眼的元鹤,显然更知道如何去哄公主殿下开心。

连襄和夏之卿聊得很投机,三番两次,渐渐地疏远了元鹤。

其实最初连襄有点赌气的意思,她想看到元鹤在乎她的那一面。但元鹤总叫她失望,他对一切都是淡淡的,且不敏感。就算两个玩伴走得近了,孤立了他,他也不为自己叫屈,每每一笑而过。

这样更叫连襄心里不舒服,她是公主,做不出那种抓住元鹤劈头盖脸质问一顿的事。她只能默默地生气,生自己的气,也生元鹤的气。

这时她和夏之卿已经相处得很熟稔了。夏之卿偶尔提到他那个优秀的表兄,也是一肚子怨言。

表兄太优秀了,他们一起长大,又沾亲带故,年龄相仿,不免总被放在一起比较,每次夏之卿都会比输。

要是亲戚朋友们说说笑话就算了。可关键在于,连天子都对元鹤青眼有加。

元家在仕途之上似乎格外通达,据说当年元鹤的祖父元日,就是在殿试时被皇帝一眼看中,钦点的状元郎。

如今元鹤在战场英勇杀敌,和他的祖父、父亲一样,为天子分忧解难。

夏之卿在军营中的表现其实也不赖。但在元鹤身边,他的光环永远要暗上几分。

每每夏之卿站在元鹤旁边,他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连襄和夏之卿最初谈论的都是元鹤,两人似乎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那就是,元鹤实在是一个残忍而不自知的人。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就能把人的信心击穿,一地的碎片。

怀璧其罪。

夏之卿很会使用话术,他把自己说得很可怜,仿佛是元鹤有意在打压他,让他在自己的父亲,甚至是天子面前都显得百无一用。

连襄轻易地相信了他的鬼话,她同情和怜悯他。她想,或许夏之卿和她是一样的人。

在那之后,她就不自知地和夏之卿勾结在一起,做了许多不利于元鹤的事。

元鹤或许早就看破他们的心思,他们做的事,不是每次都能得逞,总是被元鹤巧妙地化解,还不显得醒目。

就连这一点,元鹤都做得天衣无缝,既不叫两个昔日的朋友尴尬,又能保全他自己。

连襄现在回想,元鹤对当年的自己属实纵容。哪怕她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他依旧没有提出毁婚约的事。

直到她和夏之卿做出更过分的事,他们亲手把元鹤推向无边的炼狱。

元鹤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前朝的秘闻,这还是连襄从宫中偶然发掘出来的。

原来元家人身上留着前朝的血脉。

她嘴快,对夏之卿不经意间提及此事,刚一说出口,就要后悔。

她告诉夏之卿,谋逆这顶天大的罪名一旦扣在谁的脑袋上,那是灭族之祸,万万不可拿此事做文章。但夏之卿嘴上答应得蛮好,实则早就开始了又一轮的谋划。

琥珀雕像的事,连襄是真的不知情。她只以为元鹤喜欢却不好意思收下,还帮夏之卿劝他,让他留在家中。

瞬息间,物是人非。

白鱼质问她,连襄也拷问自己的心,元鹤是否有过对不起她的地方。

没有。

半点都没有。

元鹤坦坦荡荡,他对得起任何人。

连襄忽而泪流满面,懊悔不迭。元家灭族后,她一直在逃避,试图让自己忘掉那个名字,这样就能减轻她的痛苦。

但逃避是暂时的,当元鹤的名字再次被提及,记忆如同洪水一般,拍打着她的身体。

白鱼先生那只没有被面具遮挡的眼,眼圈发红。

“只是流泪有用吗?忏悔有用吗?连襄,因为你的无知和愚蠢,你害死的不止是元鹤一人,还有元家上下数十条性命。你拿什么偿还?”

连襄捂住自己的耳朵,涕泗横流。

“不,不是……我没有真的想害死元鹤,元家人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你的辩解根本就是苍白的。连襄,你本来可以风光地嫁入元府,从此举案齐眉直到白头。元鹤给了你他能给的一切承诺,你是怎么对他的?你是如何对元家的?他的父亲一直在期盼着你能来到元家,他甚至临死前都不会想到,这件事竟然和你有关系!”

“不!我没有,没有……”

连襄忽而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喊,她被迫地回想起元鹤,和元行迟。总是待她亲和的元大人,还有热情友善的元家的亲眷们……

原本她能拥有一切,但这一切都被她亲手毁灭。

连襄顿时感觉周围的环境变了,她重新回到那片血色的湖泊中,周围全都是惨白的手臂,和元家人染血的脸。

他们喊叫着,悲鸣着,要连襄为他们偿命。

“不,你们走开……走开!白鱼先生救我!”

连襄习惯性地向白鱼求救,这时她忽而浑身一抖,骤然抬头望向戴着面具的人。

“你……究竟是谁?”

白鱼的手指摸向面具的边缘,连襄屏息等待。

当对方清俊冰冷的五官露出时,连襄的瞳孔巨震。

守在外面的红苕只听见屋内一声惊叫,寂静,再无任何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