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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

薛珑无力辩解,语言是如此的苍白,也许他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错的。

侍卫找来了一副铁制的绳子,若泽国没有罪犯,而薛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只见一人死死压着他的肩膀,另一人用铁绳套住他的脖子,又从他的腋下穿过,将他的胳膊牢牢地绑在身后。

而他的脚上也被套上了镣铐,使得他走起路来格外的狼狈,只能小步小步地往前挪动。

那绳子上似乎还有铁丝,格外粗糙,薛珑的手脚很快就被磨出了鲜血。

但侍卫可不会体谅他,他们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若是薛珑走得慢了,还会被踹上几脚。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薛珑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他想不明白,不过一日的时光,他怎么从万人敬仰的王沦为了阶下囚呢?

苦涩的滋味在他的心中泛开,他咬着自己的嘴唇,才能勉强不发出痛呼声。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若泽国外面的地方,就连空气都像是磨得锋利的刀,不间断地割着他的肌肤,就连最简单的呼吸,都会让他感觉无比的疼痛。

走了不知道多远的路,薛珑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两个侍卫只好拖着他的身体前行。

他听到有一个侍卫问道:“前面就是那座山了,我们把他放在上山的入口处,任由他自生自灭吧。”

“但万一他跑出来,又开始为非作歹呢?”另一人迟疑地说道。

“你说怎么办?”

“不如这样好了,我们砍去他的手脚,他就跑不出来了,这样我们也省力些。”

“你说得对,可不能放过这个祸害。”

他们抽出长刀,但这两把刀只不过是配饰,没有磨刀石的打磨,刀锋早就钝了。

两个侍卫并没有就此放弃,仇恨早已吞噬了他们的内心,但那份仇恨是从何而来呢?

或许,他们自己也想不明白了。

失去手脚的薛珑被他们丢进了山谷之中,做完这一切,两人立刻回到了若泽国。

所有人都在为了新王而庆贺,宴会上的油灯燃烧了七天七夜,大家都享受着甜美的水果和赏心悦目的表演。

第八天的夜里,生长在孔雀河畔的林木开始凋亡了。

起初,果实还没有长到成熟的大小,便从树上掉落,郁郁葱葱的树叶开始发黄枯萎,树干的内部长出许多生有黑色甲壳的害虫。

紧接着,人们发现,河畔的宝石不再鲜艳亮丽,而是变得灰蒙蒙的,轻轻一捏,就会碎成粉末。

干旱持续了一个多月,若泽人的蓄水很快就用完了,他们不得不去孔雀河中打水。

然而,河水亦是变得浑浊不堪,还散发着阵阵的恶臭。

喝下河水的人,不出三天,就会开始四肢乏力,头晕目眩,腹部绞痛不堪,甚至还有人直接开始吐血。

若泽国的人从不生病,也没有医生,没人知道该怎么样治好其他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去。

食物和干净的水源都没有了,不到半年的时光,若泽国已成了遍地饿殍尸骸的惨状。

诡异的是,不知哪一天开始,若泽国的尸体消失不见了。

活下来的人,每天只能吃树皮和昆虫果腹,根本没有力气为同胞收尸。

但满地堆积的尸体,突然消失了三分之一,就连街道都没有以前那般恶臭了。

人们以为是上天重新开始眷顾若泽国,他们都拿出自己家中仅剩不多的食物,开始祭祀庆祝。

这场宴会上,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小碗的“土粥”,就是用河畔深处的湿土混合着河水制成的。

这也是他们用无数具尸体才换来的经验,若泽国大部分的土壤类似沙土,根本无法下咽,而河畔上层的泥土里混杂着碎石块,吃下去很容易划伤内脏。

只有河畔三尺以下的湿土,勉强可以用来做粥。

尽管碗里的稀粥格外的“清汤寡水”,众人还是非常珍惜这碗来之不易的食物。

人们像过去那样,开始唱歌跳舞,乐师的乐器早已腐坏得不成样子,他们便用手掌时轻时重地敲击着桌子,好似他们依旧能够弹琴。

他们欢庆了一整晚,到了白天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道。

“外面有云!要下雨了!”

人们奋不顾身地冲到了庭院里,果真如那人所说,远处飘来一朵朵乌黑的云彩。

“太好了!终于有水喝了!”

“我们的劫难结束了!”

“快去拿盛水的容器来!”

锅碗瓢盆摆了一地,还有人将盘子都拿了出来。

他们兴奋地等待雨水的降临,有人闭上眼,张大嘴,想要喝到第一滴甘甜的雨露。

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然而,那并不是清澈滋润的甘霖,而是浓稠的血水。

若泽人惊愕地瞪着天空,伴随着血雨一起落下的,还有数不尽的、如肉糜一般的东西。

人们绝望地哀嚎着,不少人产生了求死之心,活在这样的炼狱之中,还不如死了痛快。

但灾厄并没有轻易地放过他们,有人一头撞在坚硬的石头上,他很快就不动了,体温迅速流失。

可他没有死,尽管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他依然有知觉。

他看到友人扑在他身上,却不是为了哀悼,而是开始大口大口撕咬他的血肉。

那般的疼痛,像是有人在拉扯他的神经,但他却一直清醒着,眼睁睁看着人们吃掉了他的躯体。

很快,食人者也倒在了地上,而他们的身体似乎散发着一种不可思议地诱惑力,引诱着其他人也纷纷去品尝。

“后来啊,整个若泽国就覆灭了。原本丰饶的土地下陷,只剩下了一个巨坑,孔雀河里布满毒瘴。”老婆婆继续说道,“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薛珑’。”

被投入山谷以后,薛珑没有死,反而因怨气深重,化作了一种不知名的凶兽。

他的仇恨吞噬了整个若泽国,只有他栖身的高山越来越高,仿佛将若泽国的土地全部都吸收在山峰之下。

高山的另一侧原本没有人居住,大概过了二三十年后,有一位四处行医的医生发现了这个地方。

此处冬暖夏凉,背靠高山,不远处还有溪流和泉水。

游医在这里住了下来,而不远处的村庄时不时会有人来找游医看遍,时间一长,他们也发现这的确是个好地方,便也迁居了过来。

这些人们建立了个小村庄,几代之后,整个村子的人口已经达到了上千人。

奇怪的是,村中时不时就会出生一些身体残疾的孩子,而这些孩子还没有长到二十岁,就会突然横死。

就连医生也看不出,这些孩子到底得了什么病,直到村庄里来了一位方士。

“你们的村子被一只凶兽盯上了,他就栖息在那座山里。”方士说道,“他非常厌恶人类,还会诅咒未出世的孩童。如果你们想让孩子健康出生,那就得为他盖一座庙。”

“这是什么道理,他迫害我们的孩子,还要我们给他盖庙?”村民叫嚷道,“若叫那些可怜的孩子知道了,他们的在天之灵都不得安息啊!”

方士摊摊手,无奈地解释道:“敌强我弱,就算你们想和他硬碰硬,整个村子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无奈之下,村民只好按照方士的意见,盖了一间不大的庙宇,而方士给庙起名为“薛王庙”。

每到初一十五,村民们就得往薛王庙供奉一只浑身涂满鲜血的牲畜,还有数十种瓜果、麦穗。

村庄里果然没有残疾的孩子出生,但还是有人会毫无征兆地猝死,他们的面容安详宁静,好像睡过去了一样。

然而,方士已经离开村子很久了,其他村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祈祷厄运不要降临在自己和家人的身上。

很快就有村民发现,村里每一户或多或少都有夭折之人,唯有一户人家四世同堂,从耄耋老人到垂髫小儿,都活得好好的。

这家人姓“薛”,而且娶的媳妇都是外地姑娘。

村民们忽然意识到,将姓氏改成薛姓,似乎就会被薛王当成自己人,也就免除了横死的诅咒。

而这种诅咒只会降临在出生在高山脚下的人,若是外地迁居而来的人,则不必为此担忧。

渐渐地,整个村庄的人都改姓“薛”,而薛家村后面的高山也有了名字——薛家山。

“照您这么说,他们都成了薛珑的后人,又怎么会被诅咒而死呢?”何母不解地问道。

老婆婆古怪地笑了几声,她抬起眼,说:“你以为,薛珑的怨气是那么好平息的吗?他之前不杀人,和那座薛王庙 也有关系。那是有得道高人出手建造的,将他封印在这里。”

薛珑毕竟曾是一国之主,要封印他,比寻常的恶鬼凶手还要难上千百倍。

封印他的人,也不过是压制住他大部分煞气,再用符法来迷惑他的神智,让他被困在薛家山里,不能出来。

就在几年前,薛家山发生了山体滑坡,那座薛王庙亦被山上的落石砸中,其中的封印便被破除了。

救援队赶到薛家村的时候,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

村庄没有被滑落的巨石击中,但整个村庄的人都死了。

他们就倒在自家的灶台上,或是去田里的路上,或是床边,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宁静又带有几分诡异的笑容,看得人毛骨悚然。

所有死者的身上都没有伤口,救援队猜测,他们可能是吃了某种有毒的食物。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他们的死亡时间都是在凌晨五点左右,而大部分食物中毒反应都会出现在用餐一个小时之内,凌晨五点离晚饭时间至少过去了九个小时。

而且,从死者的碗筷和剩饭里也没有检测出任何的有毒物,且每家的饭菜多少都会有差异,就连主食都有好几种,更不可能是因为食用了同一种有毒物导致身亡的了。

既然食物没有问题,法医又开始考虑薛家山的瘴气和低温。

然而,薛家山的瘴气只存在于山谷的最深处,由于连绵起伏的山脉阻挡,瘴气无法蔓延到薛家村这一侧。

当天的温度的平均温度在二十六度左右,也达不到失温症的要求。

这桩案件就此成了一个悬案,住在远一些的其他居民也纷纷搬离了此处。

时至今日,方圆数公里也只剩下了老婆婆一人独居。

何母也想知道老婆婆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她转念一想,既然老婆婆对薛家村的事这么清楚,很有可能她的亲人也住在薛家村。

她不想再引得老婆婆伤心,固然没有多问。

老婆婆睁开浑浊的眼眸,缓缓问道:“怎么,你也想进薛家山?”

何母被吓了一跳,老婆婆的左眼是正常的眼白,右眼的眼球却是整个都黑了,一左一右,黑白分明,偏偏中间的眼仁呈现浑浊不清的灰色,直叫人慎得慌。

“我劝你一句,这座山有古怪。”老婆婆压低声音,“之前有几个地质学专家进去,就只有一个逃了出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回来,都会回来的。”

幸存的那个专家身上什么都没有带,连他的背包和昂贵的仪器都丢在了山里,却唯独拿了一盘录影带。

薛家山里没有信号,磁场也非常混乱,所有的仪器几乎都无法使用。

而他们的手机更是打不了电话,也上不了网。

“那,那盘录影带现在在哪里呢?”何母颇为紧张地问道。

那盘录影带真实的记录了薛家山的地理特征,如果自己能研究一遍,那进山科考就简单多了。

老婆婆呵呵一笑,说道:“你问我,我一个足不出户的老婆子,哪里知道呢?”

何母当下就决定,她要先找到录影带,再进入薛家山。

可惜的是,她向当地的地质研究所问了一圈,都没有人听说这盘录影带,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老婆婆编出来骗她的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要进入炎热的夏季,而何母也不能再等了,否则她将错过今年入山的好机会。

七月底的一个清晨,她瞒着所有人,自己偷偷进了薛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