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眼下是何情况了?\\\"
沐启元使出了平生以来最大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黔国公府。
高坐于厅堂之上的黔国公沐昌柞瞧着自己的继承人如此狼狈,眉眼间有着些许的不喜与不忿,似这等不学无术之辈,他日后如何敢将黔国公交到沐启元的手上。
\\\"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定远发了大水,具体伤亡还未知。\\\"
沉思了片刻,沐昌柞缓缓开口。
他已经打定主意,就此事考究一下沐启元。自从今上登基以来,他愈发的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适,随时有可能倒下。
可他又不放心将黔国公府交到自己孙子的手上。
索性趁着定远受灾这件事来考验一下沐启元,倘若他在这件事上处置的还算恰当,他就捏着鼻子认了。
倘若沐启元的表现不能够令自己满意,那么他就要早做打算,选取一位新的继承人了。
毕竟沐启元已经有亲子诞下,也是自己的直系血脉,若是绕过沐启元,直接传位于自己的曾孙沐天波也未尝不可,也免得日后沐启元继承了黔国公的爵位,为沐家招来灾祸。
\\\"祖父,地龙翻身非同小可,应即刻报予巡抚衙门知晓,令衙门救援救灾啊。\\\"
沐启元的面庞上闪过一抹忧虑,自顾自的朝着坐在上首的沐昌柞说着。
虽然他平日里不学无术,只知道花天酒地,但是他也听说了去年发生在陕西固原州的那场灾变。
陕西平凉府的韩王对受灾的百姓不闻不问,而且还下令关闭城门,并且暗中派人前往固原,哄抬粮价。
最后事情暴露,被朝廷知晓,落了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眼下在云南境内竟然也发生了规模比较大的自然灾害,倘若他黔国公府一个处置不当,说不定便是韩王府的下场。
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怎能不令沐启元着急。
\\\"我已经报予巡抚大人知晓了。\\\"
听到沐启元的回答,沐昌柞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没有听到太过于让他绝望的答案。
若是沐启元对他言说,即刻运粮前往定远兜售,恐怕他会当即下令将沐启元束缚,并亲自写信报予朝廷知晓,请求废了他黔国公世孙的身份。
他对沐启元的要求竟然已经低到了此等地步,由此可以想象,平日里沐启元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么夸张,多么天怒人怨。
\\\"仅此一项就够了吗?\\\"
沐昌柞并未简单的放过沐启元,而是继续追问道,希望得到其他的答案。
闻听此言,沐启元便是一愣,这还不够吗?难道要他黔国公府自掏腰包,前往定远赈灾?要知道这黔国公府的一切,未来可都是他的啊,他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沐昌柞一看自己孙子脸上的犹豫之色,便猜到了沐启元心中所想,不由得失望的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他想的有些多了。
云南不比陕西,此地形势错综复杂,境内大小土司无数。虽然平日里这些土司还算规矩,并没有太多逾越的地方。
但是眼下曲定远受灾,谁也不知晓那些心怀不轨的土司们会不会就此事做些文章?
昔年四川土司奢崇明叛变的时候,这云南境内的一些土司们就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参与进去,分一杯羹。
后来所幸朝廷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奢崇明的叛军镇压,这才令得云南境内的土司们没有搞出什么大动作。
昔年他刚刚袭爵的时候,就从征擒拿叛乱的蛮族罗思。到来万历十一年的时候,又讨伐岳凤使其投降,论功加封太子太保,并且再讨平叛乱的罗雄蛮,击退缅甸兵。从而得到云南军民的尊重。
也让云南境内的大小土司们皆是对其心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眼下定远受灾,想必云南境内的土司们都会变得不安分起来,若是沐启元能够像自己昔日一样,在此事中发挥一些作用,借机震慑一番云南土司才是上上之策。
但是当沐昌柞看到沐启元那因为沉迷酒色而导致有些瘦弱的身体后,就轻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此等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本让你替我领兵驻守定远,以备不靖。现在看,怕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沐昌柞冲着沐启元摇了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闻听此话,沐启元脸上泛起了一抹惊恐之色。
按照规矩,无论云南境内发生何事,他黔国公府都应该当仁不让的冲锋在前。但是领兵驻守定远?
一旦有些土司犯上作乱,自己该当如何?
须知那刀剑无眼呐,自己是何等身份?平日里连那稍微粗重一些的东西都不会去碰,怎么能去犯这个险。
想到这里,沐启元的面色愈白,后背上已经隐隐有冷汗渗出。
自家人知自家事,所谓\\\"世镇云南\\\"不过是一句笑谈而已。
他黔国公府的确掌握着云南省内的全部卫所兵,拥有着调兵之权,但是经历了两百余年的传承,那些在册的卫所兵究竟还能剩下多少?尤其是除了昆明以外的诸多卫所。
沐启元甚至怀疑那些名册之上的卫所兵早已百不存一。
黔国公的威势仅仅只存在于历史当中。
眼下他黔国公府不过是占地颇广的\\\"土财主\\\"罢了。
\\\"祖父,此事万万不可呐,孙儿身子体虚,可担不起此等重任啊。\\\"
沐启元越想越怕,到了最后,声音已经变得有些颤抖。
论起吃喝玩乐,沐启元有绝对的自信,遍寻整个云南恐怕也没有几人能够比他经验丰富。可若是谈起领兵打仗...
\\\"祖父,无外乎一次发大水而已,应当不至于这般危险。\\\"
定了定心神,沐启元主动出声,劝解着自己的祖父。
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自己的祖父如何言说,他都不会率兵前往定远,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沐昌柞倒是没有过多的劝说,仅仅是叹息了片刻,便扔下了他,自顾自的朝着后宅深处走去。
沐昌柞此刻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不愿再与自己的孙子多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眼下只能期盼真的如同沐启元所言,云南境内的诸多土司们不会就定远一事而大做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