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睡了,起来干活。”
张邋遢揪着李青耳朵,“老头子这趟来,可不是来玩儿的。”
“这大半夜的……”李青无奈道,“那你来干嘛?”
“偷《永乐大典》玩的。”张邋遢说。
李青:“……”
不过,深更半夜却是个下手的好机会。
李青睡意渐消,搓着手道:“师父,赝品带来了吗?”
“全在院子里呢。”张邋遢道,“时间紧任务重,抓紧时间。”
“好嘞。”
来到院里,张邋遢打开一个箱子,取出最上面的夜行衣,“把这个换上。”
“师父你准备的可真充分。”李青往身上套着衣服,一边说。
“那是。”张邋遢还挺骄傲,“老头子年轻那会儿,也狷狂过,劫富济贫的事儿手到擒来。”
“牛哇牛哇……”李青敷衍地拍着马屁,很快换好衣服,接着开始拿麻袋装书。
…
夜晚寂静。
偌大的皇宫只有十余支太监队伍值班,挑着灯笼来回巡视,均摊下来,并不容易遇上。
皇宫大内,巡视太监的警惕心并不高,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师徒俩一个一百多岁,一个二百岁开外,说是参功造化也不为过,在真气和夜色的加持下,几乎如入无人之境。
很快,俩人就跳窗进了文渊阁。
张邋遢怡然自得地在藏书阁中闲逛,他本就来玩儿,找刺激的,脏话、累活自然全落在了李青身上。
小半时辰后,李青完成狸猫换太子,将赝品分门别类地放回原处,并做了暗记,方便下一次偷。
“师父,全换好了,我们走吧。”
张邋遢摸了摸肚子,“我有些饿了,咱们去御膳房。”
“……”李青头大如斗,劝道:“这里终究是皇宫,万一被发现,那可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怕什么?”
“师父,咱们是小偷啊。”李青扶额:小偷就得有小偷的觉悟,您老是真不知道什么叫怕呀?
见张邋遢不为所动,甚至跃跃欲试,李青忙道:“这样,回去后师父想吃什么,弟子给你做,满汉全席都成?”
“什么席?”
“呃……”李青给了自己一巴掌:要是还让满军进关,那自己这个穿越者也别混了,跟崇祯一起上吊得了。
“没什么,就是师父想吃什么,弟子就做什么。”李青做贼心虚,一刻也不想多留。
张邋遢不情愿地点点头:“行吧,明儿一睁眼,我就要看到好吃的。”
“放心,绝对好吃的管够。”李青连忙保证。
~
回到家。
李青将偷回来的书,单独存放好,忙完都快五更天了。
张邋遢睡的香甜,他可不敢睡,要是老头子睡醒没看到好吃的,有他好果子吃。
东厨,李青忙的不亦乐乎,这时代没有天然气,也没有电磁炉,一边炒菜,一边烧锅,可真不轻松。
天微微亮,李青解下围裙,总算是将早饭做好了。
见师父还在熟睡,留了张字条,便牵着毛驴去菜市口买菜,为午饭做准备。
张邋遢没别的爱好,就是嘴馋,喜欢吃好吃的,李青身为弟子,自然要尽到应尽的孝道。
这可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挑菜、买菜、又买了把锁,李青回来时,天色已然大亮。
张邋遢正在练拳,太极拳意自然流畅,瞧着就令人心神宁静。
李青在一旁静静候着,直到小老头收拳,这才上前,“师父,早饭吃了吗?”
“还没呢。”张邋遢活络着筋骨,“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呦,买的菜还不少呢。”
李青笑着说:“王屠夫家的牛摔死了,我买了二斤回来,还有羊肉、鲤鱼,今儿中午咱们来个鱼羊鲜汤。”
“那敢情好。”张邋遢就好这口,“对了,你都不上朝的吗?”
李青自得道,“我比较自由,想上上,不想上不上,一个月就那么点儿钱,没必要拼命。”
“倒也是。”张邋遢释然。
皮蛋瘦肉粥,暄软的馒头,嘎嘣脆的小咸菜,炸秦桧,龙井茶叶蛋……份量不多,种类却不少,且十分精致。
“以前没怎么没发现,你手这么巧呢?”张邋遢食欲大开。
那时你一天疯三回,哪记得住这些啊……李青笑道:“师父要是想吃,以后弟子天天给你做。”
张邋遢却是摇头:“我不能在这儿待太久,你师弟那儿我也得兼顾到,他不像你,他年纪大了,没你这么省心。”
李青面色一黯,轻轻点头。
吃完饭。
李青收拾碗筷,张邋遢靠在树荫下的躺椅上,手拿偷回来的《永乐大典》,看得津津有味。
阳光正好,毛驴慵懒地趴在地上,嚼着上等草料,这小小的院子,充满烟火气息。
这样的日子,李青好想能持久一些,时间能流淌地慢一些。
收拾完碗筷,李青去换锁,同时将宽大的门缝处加装了木条,以防小老头恶趣味儿上来,再伸进门缝掰断锁。
明明可以轻松跳院墙,非得毁损门锁,也是没谁了。
换完锁,李青开始洗菜、择菜,为午饭做准备,时不时和师父聊上两句,毛驴也时不时‘嗯啊~’着插科打诨,温馨氛围浓郁。
相比小院的温馨,皇城内外却是人心惶惶。
三法司动手了,厂卫也动手了,双方都奔着对方要害,欲置对方死地。
皇宫内也不安生,孙氏见王振迟迟死不了,心中极其不忿,便想着从别的地方找补。
孙忠是谁杀的孙氏心里跟明镜似的,其实但凡有点儿脑子的都知道出自谁的手笔,但问题是,谁也不敢,也不能说出来。
哪怕是恨的不行的孙氏!
谁让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呢?
但正如朱祁镇预料的那样,孙氏可不是个善茬。
坤宁宫。
孙氏慢条斯理地抿着茶,轻声细语道:“镇儿成亲几年啦?”
朱祁镇眼皮不抬,淡淡道:“四年了。”
“唉…都这么久了,本宫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孙氏满脸遗憾。
朱祁镇目光一凝,陡然升起一股怒火,钱皇后忙按住他的手,示意不要闹得太难看。
接着,起身一礼,“都是儿臣妾不争气,儿臣妾劝过皇上,皇上也同意了,等忙完这阵儿,就再选些嫔妃。”
她笑着说:“母后会抱上龙孙的。”
“嗯,这女人啊,不能太善妒。”孙氏哼道,“不然,镇儿何至于现在还没有子嗣?”
朱祁镇笑了:“女人确实不能太善妒,对了,朕突然想起,宣德朝的胡皇后已病故数年,却未得追封;
太后以为,该如何追封合适?”
孙氏面色倏地一变,哼道:“她在宣德朝就已被废,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先帝临终前对此事后悔,自嘲‘此朕少年事’。”朱祁镇说。
“皇上……”钱氏扯了扯他的衣袖。
朱祁镇不为所动,坚持道:“太后以为,当追封个什么称号?”
孙氏冷眼相望:“皇上真要追封?”
“女人要大度,您说呢?”朱祁镇笑着说,但眼中却无笑意。
双方矛盾已不可调和,孙氏下药钱皇后,朱祁镇弄死孙忠,杀子、杀父的大仇,又岂会何解?
讽刺的是,两人的关系偏偏又是母子,谁也奈何不了谁。
只能照着对方痛处,互相伤害!
“随你吧。”孙氏拂袖起身,疾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身道,“既然皇上要选妃子,本宫倒是有合适人选。”
朱祁镇却不搭腔。
钱皇后见气氛实在太僵,开口问道:“母后说的是谁呀?”
“贞儿~”孙氏扬声喊了一句。
少顷,贞儿怯怯地走进大殿。
如今的贞儿不复当年幼稚,二八的芳华,容貌、身段皆是上上之选。
做个嫔妃绝对够格。
大明皇帝选妃,从不看出身贵贱,贞儿是宫女出身,宫女做嫔妃的例子也是有的,孙氏最初就是个宫女。
“奴婢拜见皇上,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贞儿下跪行礼,心慌的厉害。
不是受宠若惊,更不是惊慌失措,她是害怕,怕的要命。
她不傻,明白下药的事情,多半被皇帝知道了。
虽说是太后授意,但下手操作的是她,皇帝奈何不了生母,但杀她一个宫女,简直不要太轻松。
毕竟,皇帝是那么的宠爱皇后。
朱祁镇眼睛眯了眯,淡淡道:“朕岂会纳宫女为妃?”
顿了顿,指桑骂槐:“宫女就是宫女,即便真飞上了枝头,却终究变不成凤凰,哪能跟明媒正娶的皇后相比?
妾终究是妾!”
孙氏哪里听不出来话中意味,冷笑反讽:“出身寒微不是耻辱,总比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的小人,来得光明磊落。”
“呵呵。”朱祁镇嗤笑:“好一个光明磊落……”
“皇上,臣妾有些不舒服。”钱皇后强行打断,再说下去,她担心母子俩能撸起袖子干一架。
皇帝和太后干仗,且这太后还是皇帝的生母,真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用等到千秋万世之后,朱祁镇立即就会受万人唾弃。
“皇上……”钱皇后目光带着祈求。
朱祁镇深吸一口气,理智逐渐占据上风,低头看向贞儿:“做妃子太勉强,做个伺候朕的宫女倒还尚可。”
他起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