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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李妈妈把人接回来后,一连许多天,主院那边都没有再传唤过赵长顺。

针线房忙着赶工,为了给她们足够的时间,上面允许天黑后出二门。赵家媳妇刚提着灯回到自家的住处,推门就见李妈妈面色阴沉地坐在孩子床边。

赵家两个男人不在家,她们婆媳俩轮流抽空回来照看孩子。

赵长顺已经在祖母的拍哄下睡着了,赵家媳妇看了一眼孩子,轻声说:“辛苦婆母照看孩子,时辰也不早了,婆母回房歇着吧。”

“你到我屋里来。”李妈妈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赵家媳妇吹灭屋里的蜡烛,一口水也来不及喝,匆忙跟着婆婆的脚步进了隔壁屋子。

“我手里事多才让你带孩子,你看看你把孩子养成了什么样?”

李妈妈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指责,虽然压着声音,但在安静的夜里还是显得突兀。

“你把他惯得无法无天的,是打量着他是谁家公子啊?我去找人牙子买几个人来伺候他得了。”

赵家媳妇明白她这是因为主院迟迟没有给准话心烦,拿着自己泄火。

她虽然一直都害怕这个能干的婆母,但说到儿子的事情也一改往常逆来顺受的样子,出言反驳道:“顺子才两岁,哪有两岁的孩子就会伺候人的。王妃让他去,也不指望他端水送茶啊。”

“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就是孩子,也该晓得看人眼色哄人高兴。结果主院的人怎么说的,顺子跟主子争耍货,王妃好心留他在主院吃饭,小公子都自己吃得好好的,他还闹着要人喂,这都是你惯的臭毛病。”

赵家媳妇自己命不好,从小被卖到绣坊当坊主的丫鬟,后来她自己争气,偷学坊主的手艺,坊里的绣娘没一个比的上她,这才免了做洗衣擦地这样的粗活,转而跟着做绣活。

后来被半嫁半卖地送到赵家,知道李妈妈是王府的管事,吃穿不愁还有脸面,日子过得比一些小官小户的大人还滋润,她自己也很乐意。

但她与李妈妈不同,她在心里面看不起自己奴婢的身份,更不想她的孩子也只能在这府里仰人鼻息地活着。

李妈妈一句天生奴才命直接叫她红了眼睛。

“王妃不喜欢顺子就算了,婆母何必要他去公子身边呢。眼下家里存够了银子,您在王妃那里有体面,过几年求个庄户上的空,我们一家人去庄头过日子,没人管没人说,我和相公伺候公公和婆母养老,不比现在这样被人呼来喝去好吗?”

“胡说八道!”

李妈妈一巴掌抽在她脸上,怒喝道:“真是个猪脑子,你以为到庄子上能像现在这样舒舒服服的?大太阳底下晒两天你就老实了。王爷名下那么多庄头,不是个个都顾得过来,哪天遇见天灾不饿死你都算好的。”

“小公子是什么人,当朝王爷的嫡长子,以后最差也有个郡王的名分,你儿子要是能跟了他,这辈子才算是享福了,你倒好,天天盘算着让他去和黄泥过日子。”

“李大姐,大晚上的家里这是闹什么呢?”有人在外头敲了敲窗框,李妈妈应了一声,瞪着儿媳妇小声说:“不知好歹的蠢东西,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处,早把你给休了。”

她打开窗户和交好的婆子抱怨几句儿媳妇,对方满脸堆笑地奉承道:“哎呦,李大姐,你这媳妇还不好?做事勤快还有个好手艺,才嫁过来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家两个儿媳妇加一块儿也赶不上她啊。”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妈妈脸色比之前好看了不少,“就是因为她有点本事才不好管呢。”

婆媳两个为着赵长顺的事吵了一架,第二天一大早却收到了主院的赏赐。

李妈妈看着站在门口梳着妇人头的女人愣了愣神。

“乌离姑娘,好些天不见,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乌离微微一笑,“是啊,有段日子不在府里,李妈妈一切都好?”

“都好。”

李妈妈在外一向不苟言笑,也只有对王昭萱身边几个大丫鬟客气一些。

她瞥了一眼乌离背后婆子手上的托盘,试探地问:“姑娘找我有事?”

内院的小丫头一般不出二门,平常主子找人都让婆子传话,也就乌离嫁人了方便来这儿。

“王妃派我来送小顺子几样东西。”

婆子适时把东西送上。

“小公子最近几天夜里睡不安稳,偏爱白天睡觉,又因为天气燥热总发脾气,所以就没让顺子过去。这些小玩意儿是送孩子玩的,上回听顺子说热,王妃便赏了几匹素罗给孩子裁衣裳。”

“老奴多谢王妃赏赐。”

瞧她从板正的脸上露出感恩的神情,乌离心里好笑。按王妃所说,这几匹素罗可比赵长顺私下穿的料子还差几成,难为她们要把这当做恩赐。

乌离看了看始终低头站在李妈妈身后的女人,又朝开了一半的大门里面投去一眼,好奇地问:“赵叔和赵大哥都不在家吗?”

李妈妈袖子下交握的双手紧了紧,“是,他们爷俩没什么正事,整日在外头鬼混,我也没心思管,随他们去,只要不赌钱都好说。”

“乌离姑娘要不进去坐坐?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只去年王妃赏的茶叶还有,让我媳妇给姑娘倒杯茶。”

“不了。”乌离笑着婉拒,“不耽误妈妈的正事,王妃还等我回话。”

“那姑娘慢走。”

王昭萱靠在贵妃榻上听纵秋回禀打探到的消息。

“李妈妈对外都说家里的男人出门是给主子们跑腿打杂,她是管事,天天都能见到主子们的面,这样的说法没人不信。也不想想王妃陪嫁的人那么多,哪轮得上她家那两个。”

“奴婢还是想不通。”彩枫皱着眉头苦恼道,“除非她能直接偷王府库房里的东西出去倒卖,不然哪能捞到这么多银子,供得起给孙子穿绫罗绸缎。”

库房的钥匙都在王昭萱自己手里,针线房的布匹每日用量和剩余都有详细记录,每月由专人核查,即便是裁衣剩下的边角料也有专门收管的地方。所以也不可能是赵家媳妇偷公家的布料给自己儿子用。

王昭萱敲敲手里的账本,“既然内院找不出异常,那就派人找到外院两个男人,盯紧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