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萱看见紧挨着的王府和公主府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搭着王穆的手走下马车,听见他蓦然笑了一声。
“当年也是我送你上的喜轿。”
是啊,现在她踏入王家的大门时,牵着的同样是王穆的手。
“大姑娘回来了,快进去通传。”
门口处的管家不住地打量着王昭萱,按捺着激动的心情领着下人行礼。
“拜见武陵王妃。”
“阿叔请起。”
王昭萱暂时忘记了别的事,脚步不停往内院走去。
山石亭阁皆同记忆中的无异,但草木都变了模样。
她步履匆匆,王穆不得不拽住她的胳膊,“你慢点。”
心急的当然也不止是她,姐弟三人刚行到半路,便遇见了疾行而来的晋熙长公主。
“皎皎!”
她穿着华丽繁复的宫装,但王昭萱却并没有感受到疏离,这就是她记忆中母亲的样子。
她总是这样高贵风雅。
“阿娘,怎么能让你来迎女儿呢。”
王昭萱扑进母亲的怀里,淡淡的清香让她舒适了不少。
片刻之后,她又不好意思地退开,果然看见王穆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睡饱了的刘元晟也在王稹怀里瞪大眼睛望着她。
“怎么就不能迎了?要不是你爹整天病恹恹的,我早去雍州看你了。”
晋熙长公主怜爱地摸了摸女儿苍白的脸颊,不满地说:
“刘琮是怎么搞的,连媳妇儿都照顾不好。”
她和王瑞明里暗里可帮了那小子不少回,他就是这样报答?早晚得好好收拾一顿。
见她面色不虞,王昭萱挽着母亲的手臂,轻声解释道:
“没有,女儿只是害喜吃不下东西,不关他的事。”
呃,也不能说不关他的事。
“他对我挺好的。”
在娘家人面前说刘琮的好话总觉得怪怪的,王昭萱微微脸红。
“娘,进屋再说吧。”王穆淡淡提醒二人。
“嗯,进去再说,御医就在里头候着,还有你爹。他是个事多的,要讲究什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明明眼睛都冒光了,还硬要坐里头不动。”
晋熙长公主毫不留情地在子女面前抱怨王瑞的龟毛性格,其实几人心里都清楚她其实很欣赏丈夫的这一面。
这样的口不对心,也难为父亲总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这才能安稳地共度了二十几年。王昭萱暗想。
进了主屋,王瑞果然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首,王昭萱让母亲也坐回去,在他们俩面前屈膝下拜。
“女儿给爹娘请安。”
她成亲之后连回门礼都没有过,久未归家,有此一礼也是应当。
晋熙长公主也没有拦她。
“晟儿,快过来。”
刘元晟被王稹放下,朝着前方走去抓住了母亲的手。
“快拜见外祖父和外祖母。”
他并不知道坐在上头的两个人是谁,但他能看懂阿娘鼓励和期盼的眼神。
刘元晟顺着王昭萱的力道跪坐下去,把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额头碰在地上。
小奶音不算清晰地吐出六个字:
“外祖父,外祖母。”
“好了,快带着孩子起来。”
晋熙长公主笑靥如花地从怀中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不由分说地塞进刘元晟怀里。
“这是外祖母给的见面礼,可不要让你娘拿去哦。”
王昭萱无奈地笑了笑,谁家给孩子见面礼是一包金子啊,他用来磨牙么?
“阿姐,你不是不舒服吗?让御医看看吧。”
虽然知道自己这都是没办法缓解的症状,但顶着一屋子人担忧的目光,王昭萱还是顺从地伸出了手。
当然不会有第二种说辞,结论和半个月前王昭萱听过的无异:
“王妃娘娘的确是有孕了,食欲不振,恶心头晕也是正常的。”
“依臣看来,娘娘底子好,若没有严重的状况最好不要服药。”
说白了就是生抗过这段时间就好。
侍女领着御医离开,王昭萱环顾四周,偏头问王穆:
“温乐和孩子不在府上?”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听王稹说了,王稄在司空府上听学,所以没有跟着他们一起。
就算她和温乐公主不熟,可这样的场面她不该不在的呀。
王穆立刻褪去了脸上的表情,用鼻音发出了一声“嗯”。
“大嫂前几日带着子明去城外庄子玩了。”
王稹解释道,笑着瞥了兄长一眼,王昭萱明了。
看来是又吵架了。
爹娘这见怪不怪的样子,想来夫妻两吵架后有一方不回府不是什么稀罕事。
王昭萱也就没再追问。
“那小妹呢?”
和她儿子仅仅差了几个月的亲妹妹,她也还没见着呢。
“她一向不爱动弹,还睡着呢。”
王瑞满眼宠溺,还好王昭萱已经这把年纪了,不然多少得因为老爹这表现吃味。
一家人寒暄之后,王昭萱终于又机会问方才发生的事。
“陛下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召我和刘琮进宫?”
王瑞摇头。
其实他和晋熙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只知道皇帝是想把人在宫中留一段时间。
原本他只是让王穆带话提醒女儿女婿一声,让他们好有个准备。
没想到皎皎的身体状况这样不好,当下阿穆便和武陵王达成了共识,不能让她进宫久待。
“不过没想到你婆婆会站出来替你进宫。”
晋熙长公主已从提前回来报信的小厮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全貌,对这一点尤其称奇。
这么看来她也没有那么讨人厌。
说起这事,王昭萱自己也没有想到,她原本以为姚淑媛的性格绝对不会主动要进宫,但她偏偏这么做了。
“女儿也不知道为什么。”
人原本就很复杂,但姚淑媛是她生平见过最矛盾的人,比刘琮难懂的多。
“那他们在宫里会有危险吗?”
刘琮在皇宫完全孤立无援,姚淑媛也帮不了他什么,他小的时候只是在李贵妃的有意“关照”下都活得那样辛苦。
现在面对的可是皇帝。
“不会。”王瑞斩钉截铁地回答道,“陛下没有理由这么做。”
那是他的儿子,而且是立了战功后老老实实交出兵权的儿子,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