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节,京郊官道两旁杏花繁盛,来往行人商队络绎不绝。
饶是京城的百姓已经见惯了贵人们的排场,等候在路旁的一大队人马还是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不止为首的是家喻户晓的王家公子,一群人里头还有不少宦官,想来接的不是一般人物。
望见远处缓缓行近的马车,王稹拂落肩头的花瓣,浅笑着对身旁的人说:
“阿姐到了。”
暗红色的旗帜上明晃晃地刺着武陵王府的徽记,但在京城认识它的人并不多,经王稹提醒后,他身后的一位内侍才醒了神。
武陵王殿下受诏回京,朝中对此多有议论,太子殿下听闻陛下差人迎接,特地吩咐他来打探情况。
他悄悄瞥了一眼和王家两位公子并排的老太监,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死人脸,看不出对武陵王是什么态度。
王稹得了兄长的示意,紧跟着翻身上马,转头对其余人说:
“我与兄长思亲心切,先上前同阿姐叙旧,诸位大人请便。”
“慢着。”
一个尖细苍老的声音响起:“奴奉陛下口谕传召武陵王府众人,公子莫要耽误时间,待王妃出宫后再叙不迟。”
“李公公如实禀报陛下即可。”
玄衣男子扔下一句话便打马而去,甚至没有回头多看他一眼。
李公公跟王家人打交道多年,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王穆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肯给他留几分面子,松垮的脸皮拉得更长了。
他心中不悦,但也只能看着兄弟二人在半道拦停了武陵王的车驾。
王昭萱才刚从昏沉繁乱的梦中醒来,还没开口询问马车停下的原因,便听见了问安声。
“王穆拜见武陵王,王妃娘娘。”
“大忙人也来了呀。”
她凤眸微微弯起,从刘琮怀里退开,理了理颊边的碎发。
从送长姐出嫁到今日,已经过去了五年,王穆偶尔梦见她时,看到的还是十六岁少女的脸。
片刻之后,车帘被一只宽大的手拉起,他略过男人看向另一边的王昭萱。
她比起五年前变化了很多,那种偶尔会出现的近乎尖锐的冷淡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柔婉。
这点让他莫名不满。
“阿稹不是说你过得很好吗?”
王穆压低了眉毛,打量着她的脸色。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王昭萱好险没脱口而出一句粗话,收起笑瞪了他一眼。
“不会说话就闭嘴。”
不用他说王昭萱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说是半死不活也算不上夸张,只是多年不见,她原本还想姐弟情深一下。
被他这么一打岔,气氛全没了。
“阿姐,你病了吗?”
看着面容憔悴的王昭萱,王稹也担忧地开口问道。
初春本就易感风寒,他们还行了大半个月的路,想来受了不少累。
“我没什么事。”
王昭萱叹了口气。
出发后不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有就有吧,她身体一直很好,车马慢行也碍不了什么。
但偏偏这回反应特别大,仿佛是要把上一次没经历的都补回来似的。
她这些天吃什么吐什么,没得吐了就干呕,现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在空中下不来,刘琮也跟着她憔悴了不少。
“你这样子能进宫吗?”
王穆紧抿着唇,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用什么理由把王昭萱带走。
“父皇要召见本王和皎皎?”
刘琮被无视了半晌,这会儿终于吸引了王穆的注意。
他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夫,再一次恭敬地见礼,说出的话却一点不客气:
“殿下,在外请勿称家姐的闺名。”
刘琮自知理亏,便也没多说什么,转头叮嘱王昭萱:
“你先带着晟儿去王家,我出宫后来接你。”
他跟皇帝也不是什么互相挂念的关系,竟然还专程派人来接。
刘琮原本的打算是在城中的府邸略作休整,在宫门落锁一个时辰前独自进宫请安,这样便能最大限度缩短跟皇帝相处的时间。
“殿下。”
王穆并非有意找茬,可到底为什么他这姐夫的每一句话都那么让他心烦呢?
他语气平缓地开口道:
“不是‘去王家’,是回她自己的家。”
现在是吵这个的时候吗?王昭萱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二十岁的男人为什么这么幼稚,受不了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