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萱昨晚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她看过刘琮的文章和诗句,其实并不在谢彦之之下。只是他是皇子,又很早就离开了京城,并没有机会在诗会上惊艳众人。
他善于骑射,又潜心学习兵法,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帅才,所以才有机会在乱局中做了皇帝。
他是一个暴君,却也心系苍生,史书上说他在死前还下了一道诏令放粮赈灾,所以阎王爷才会在这一世延长他的寿命吧。
就现在来看,刘琮除了好酒,并没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呀,他杀的都是作恶多端的蛮族人,这也能算是暴虐吗?
王昭萱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还是说,是他登基之后才显露出暴虐的一面,现在只是压抑了自己的本性,就像是对待女色一样。
刘琮,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乌离进门打断了她的沉思,“王妃,府里送来的信。”
是她爹娘写给她的,王昭萱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看。
片刻之后,她脸上的微笑变成了震惊,信纸从她手中悠悠地飘落在地。
乌离连忙俯身拾起,着急地问:
“怎么了王妃,府里出什么事了吗?”
王昭萱感觉一道天雷劈中了她的天灵盖,震得她一时失语。
“王妃,您快说呀!”
乌离其实认字,但没有允许不敢去瞅那信,王昭萱又半天不说话,把她给急的不行。
“你看吧。”
得了王昭萱这一句,乌离立刻展开信纸读了起来。
“公主要让赵嬷嬷来王府?这可是大好事呀王妃,赵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帮着公主管家十几年了,以后遇上些不懂怎么料理的事,咱们就不慌了。”
她喜形于色,这下好了,有嬷嬷教着她们,也不会再跟前两天一样因为无知给王妃惹祸了,王妃自己也能轻松很多。
王昭萱托着脸,有气无力地说:
“你接着往下看。”
“诶,大少夫人生了个儿子,王妃,您做姑姑了。”
“再往下!”
这都是喜事啊,王妃怎么一脸难以接受的样子。乌离不解地看了王昭萱一眼,再把目光投向最后几行。
上头赫然写着:
“你娘已有五个月身孕,御医把脉说是女儿,总算又得了个女儿,爹心中甚是欢喜。”
乌离也怔了怔,这事儿是有些让人吃惊,但公主和驸马也只是年近不惑,倒也说得过去,她从前还听说过有夫人五十岁老蚌生珠的呢。
“王妃,这也是喜事呀,您从前不就想要个妹妹吗?”
喜事,怎么不是喜事。她有三个弟弟,家里天天鸡飞狗跳的,她小时候最想要一个可爱的妹妹。
可这会儿她都十八了,她侄儿都降生了,这小姑姑还在肚子里。
爹娘这感情和热情,真是丝毫不减啊,呵呵。
从古人的视角看倒没什么,只是王昭萱很难不带入。想想你都上大学了你妈说她怀孕了,这怎么不叫人震撼。
“去库房里头,各色的料子都找些出来,给我妹妹和小侄儿做些小衣裳。明日再去打两把长命锁,到时候一起送到京城。”
“好嘞。”乌离一脸喜气地出门了。
正好回房间的刘琮看见了,就问王昭萱:
“有什么好事?”
王昭萱白天出门了一趟,看见闵巷那事就没了给刘琮摆脸色的心思,回他:
“是我爹给我写了信。”
刘琮本来都做好了媳妇儿不理自己的准备,没想到她一派平和,像是已经不生他的气了。
于是几步上前站在了王昭萱背后,殷勤地去帮她取头上的发簪钗环。
“岳父大人说了什么?”
呵,昨天不是还拿她爹的话来质问她吗,今天就又亲热地叫上岳父大人了。
不过她也没阻止刘琮的动作,悠悠地说:
“我爹说,温乐生了个大胖小子,你要做姑父了。”
她略微顿了顿,突然笑了一声。
“诶,这么说你既是姑父,又是舅舅。我又是姑姑又是舅母,岂不是应该给这孩子备两份礼。”
她弟弟尚的正是刘琮的妹妹温乐公主。
“还有就是,我要有小妹妹了。”
她说得艰难,刘琮却没什么感觉,毕竟他爹是皇帝,他每年都有弟弟妹妹出生,弟妹比侄子侄女小的情况可太常见了。
“确实是好事。”刘琮说。
他看着镜中王昭萱娇美的脸,突然问了一句:
“你想回家看看他们吗?”
王昭萱惊讶地回头,虽然极力控制着表情,但刘琮还是从她晶亮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她的渴望。
他心里一软,王昭萱从嫁给他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家人。
因为旧例规定亲王及家眷不能擅自回京,她的父亲和几个弟弟也有职务在身,两地相隔甚远,实在是找不到机会相聚。她连弟弟的喜宴以及祖母的丧事都没能去参加。
“等过完年我上折子向父皇请旨回京述职,若是准了便带你一起回京好不好。”
王昭萱两眼弯弯,跳起来抱住了他的腰,埋头在他肩上,欣喜道:
“刘琮你真好。”
刘琮紧紧地回抱她,低头问:
“让妻子回娘家小住的人都有,只是陪你回去一趟便算是好了?”
对别人来说,这肯定没什么,比如像临川王,他带着媳妇儿说回新野就回,想去京城就随时能去。
可刘琮却不一样,他自己的自由就已经受到颇多限制,皇帝不看重他,但又因为他手里有兵权而不得不时刻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但刘琮也并不在意这样的限制,他本来就不喜欢皇宫和京城。
京城对于刘琮而言,没有任何值得怀念的人和物,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完全没有必要请旨回京。
王昭萱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抬头看他,娇声说:
“别人是别人,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我只知道我夫君待我好。”
彩枫一只脚都已经踏进了门口,听到这一句又生生拔了回来,给后头准备布菜的人使了个眼色,自己小心翼翼带上了房门。
“彩枫姐姐,不把晚膳送进去吗?”
彩枫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
“先放厨房热着,一会儿我再来叫你们。”
“哦。”
两个丫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提着食盒又回了小厨房。
彩枫坐在回廊的栏杆上,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看来王爷和王妃并没有因为前几天的事生分,这就好,不然她罪过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