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探望过萧仪、陈敬宗的官员,带着疑问回来后,百思不解。
东厂卫不就是另一个锦衣卫吗?萧大人、陈大人是去坐牢,怎么倒像是享乐的?
若说东厂卫对案犯手下留情,也不对啊!
听说内官监的苏公公差点让东厂卫指挥高希砍了头,他和他的那些干儿子、干孙子交出来七百万两银子,高希才罢手。
萧陈二位大人与高大人在“都城北迁”这件事上,向来有分歧。他们这几个人进了东厂卫,日子过得赛神仙,是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萧、陈等七八位被请到东厂卫去“喝茶”的大人,定然被高希收买了。
见面时,他们说的那些“反对北迁”的话,都是装样子罢了。
永乐皇帝对反对他的人是怎样态度和手段,百官们不是没有见识过。让犯事的臣子住在皇宫似的牢房里受审,闻所未闻!
于是,流言四起,说萧仪和陈敬宗带头“倒向”永乐皇帝,放弃了自己“反对北迁”的主张。
高希还派人将按有萧仪和陈敬宗手印的供状抄出若干副本,在官员之间暗中传阅。
如此便有了“证据”,坐实了萧仪和陈敬宗“叛变同僚”的事实。
百官们没想到,这几个大名鼎鼎的“反北迁”官员,没有倒在永乐皇帝的皇权之下,却轻易倒在了高希造出来的“高级牢房”里。糖衣炮弹,果然凶狠!
萧仪、陈敬宗这几个言官之中的意见领袖“倒了”,还反什么北迁!说不定,圣上还向他们家里送金银呢!
他们还真猜到了,高希确实以太子朱高炽的名义,向这七八位大人的府上送了银子。
百官立即便知道了。
不管是高希,还是太子,或是皇上送的,反正都送了。这便是证据!
一时之间,反北迁的奏折骤减。“带头大哥”都歇菜了,小兄弟们还闹什么闹!
高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却不料永乐皇帝唤他去养心殿问话。
高希一脚跨进养心殿西侧的书房,跪下行礼请安。
永乐皇帝等他等都不耐烦了,将手中的折子往边上一扔,冲高希说道:“起来吧,朕问你,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东厂卫到底在做什么?你一边要严办苏公公和他手下的一帮太监,一边却对萧仪、陈敬宗等人礼敬有加。牢房弄得比朕的皇宫还要好,你是在审案,还是在请客吃饭?”
“审案就是请客吃饭,请客吃饭就是审案。”高希这话说得像绕口令,永乐皇帝都听糊涂了。
“审案是请客吃饭?这倒新鲜!那你说,你审出点什么来了?”
“没审出什么来!”高希的回答轻描淡写。
“什么?你治下的东厂卫就是用‘请犯官去享福’的法子审案的?还敢对朕说没审出什么来?”
永乐皇帝脸上的怒气越来越盛,他觉得高希太大胆了,敢耍皇帝,这是欺君!
他刚想骂高希,高希抢先说了话:“没审出什么来,但目的达到了。”
“目的?什么目的?”
“暂时让反对北迁的官员们闭嘴。”
“哈!”永乐皇帝发出短促的一声“否定式笑声”,“请客吃饭就能让臣子们闭嘴,朕还要锦衣卫、东厂卫做什么?”
“陛下,敢问这两天有臣子递新的反对北迁的折子进来吗? ”
永乐皇帝想了想:“嗯,这倒没有。”
这时一个小太监抱着一摞通政司新呈上的奏折,送了进来。
“有反对北迁的折子吗?”永乐皇帝问道。
“回禀陛下,奴婢问过通政司了,没有臣子递反对北迁的新折子。不过...”刘公公应道。
“不过什么,吞吞吐吐的。”
刘公公将面上的一本折子递给了永乐皇帝,说道:“有人弹劾萧仪、陈敬宗,还有侯爷。”
“弹劾我?”高希大感意外,眼睛瞪得老圆。
永乐皇帝拿出折子扫了两眼,笑了,顺手递给了高希。
“呵呵呵,你看看,说你靡费国帑,将东厂卫的牢房建得像皇宫般富丽,虚耗民脂,要求朕查办你。”永乐皇帝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不过,这几个官员为何联名要弹劾萧仪和陈敬宗他们几个?萧、陈不是言官们的领袖吗?”
高希说道:“因为去探望他们的官员发现,萧、陈等几位大人日子过得很逍遥,住得好、吃得好,还能看书、见客,比他们过得好,人都发胖了。若他们不向陛下放弃‘反北迁’的立场,他们怎么会坐牢如享福?”
“哦...哈哈哈!”永乐皇帝明白了,开怀大笑,“你...好小子...你用的是离间计啊!”
“不瞒陛下说,只要陛下决意北迁,总会有人反对北迁。今天抓了这一批,明天又会冒出一批新的反对者来。若臣也像锦衣卫那样用重刑拷打,一是坏了朕疼惜臣子的清誉,二来也没必要啊!”高希解释道。
“确实没必要用刑!怪不得这些天没人递折子反北迁,今天居然还有人要弹劾萧、陈等人,呵呵...呵呵...”
永乐皇帝捧着这本折子,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边看边笑。
高希也放下心来。
这些言官都是“吃软不吃硬”的骨头,你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改变自己的主张。
结果会怎样?永乐皇帝是比他们还要硬的骨头,硬碰硬,这些言官肯定会受刑,不是死就是伤,活下来的被贬、流放都有可能。
就说这个萧仪吧,历史上就是因为反北迁,最终被永乐皇帝下狱处死。
高希使了一招离间计,就是想将萧仪、陈敬宗这些言官救下来,免得死在永乐皇帝的盛怒之下。
“陛下,既然现在百官以为他们已经‘叛变’,与陛下一条心了,那不如恩典再给得大一些。”高希狡黠地笑着。
永乐皇帝一听就明白了,心情大好。
“来,朕说,你来拟旨......擢升萧仪为户部主事,擢升陈敬宗为刑部主事。嗯,再让陈敬宗去编《五经四书大全》,省得他闲着总想着反对朕北迁。”
“哈哈哈,陛下高明,这一下,百官定然以为萧、陈二位大人是与陛下有私下交易呢!”
“哈哈哈,只要朕装聋作哑、模棱两可,百官就会信以为真,他二人一时便百口莫辩了。”永乐皇帝得意洋洋,这可比严刑拷打达到目的有意思得多了。
“陛下,萧大人和陈大人殿外求见。”小太监进来通传。
“臣前几天已经将他们归家了,他们定然发现被同僚误会,特来向陛下表明立场的。”高希说道。
“嗯...哈哈哈...让他们进来。”
永乐皇帝语调轻快,感觉一切尽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