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高希万分感激陛下和娘娘的厚爱,然而臣只想做好一个臣子的本分,并不想攀龙附凤。”
吴贵妃原本满腔热情与期待,听了此话,顷刻间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如坠冰窖。
“啊...什么...你...你这孩子...呜呜呜...”期望和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令吴贵妃难以自已,用帕子捂着嘴哭了起来。
“四弟,你...你胡言乱说些什么啊!”朱高炽也急得要上火。
永乐皇帝一只手扶着榻上的案几在颤抖,案几随之跟着颤抖,茶盏的盖子发出轻轻地“咣咣咣”的声响,茶水也晃了出来。
永乐皇帝两眼死死在盯着高希,良久......
呼,永乐皇帝猛地站了起来,骂道:“高希,你好大的胆子,敢抗旨、敢忤逆父母、敢忤逆君父!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臣子的本分?臣子的本分是什么?是叫你顶撞君父的吗?遵从朕的旨意、听从父母的教诲,难道不是做臣子的、做儿子的本分吗?”
“认朕为义父、认娘娘为义母,就是攀龙附凤?那么朕与你保媒,将惠安伯的千金嫁给你,你是不是攀龙附凤?你娶袁千户千金为妻,是不是攀附权贵?”
“太祖当年收了那么多义子,这些义子有为国建功的,有为国捐躯的,他们都是攀龙附凤?”
“朕和娘娘都太宠爱你了,宠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做臣子的本分了。”
永乐皇帝气得狠骂了一通,高希只是伏身听着,不置一词。
最让人生气的,并不是对手和你对骂,而是对手根本不理你。
永乐皇帝更来气了:“来人,当堂给朕打他十大板!”
几个殿前军士立即抬了行刑用的长凳进来,将高希伏身押到凳子上,而且呼地一下拉下高希的中裤,露出半个屁股来,就要动手。
“陛下,不可以,不可以...臣妾恳请陛下息怒,饶了希儿这一回。”吴贵妃恳求道。
做母亲的,不管自己的心有多痛,总是先心疼自己的儿子。她哪里舍得高希挨十下板子!
永乐皇帝见高希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哼,给朕打,打这个不孝子。”
高希听到这话觉得奇怪,这分明是老子教训儿子的话,怎么从永乐皇帝的嘴里说出来了?
他抬起头来看永乐皇帝,却听到......
啪!
“啊!”屁股上一下子火辣辣地痛,板子已经无情地落在了他的臀上,痛得他赶紧咬住了衣袖。
“陛下,不可以,不可以。”吴贵妃急得给永乐皇帝跪了下来,永乐皇帝却不为所动。
十下很快就打完了,高希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希儿,希儿,你没事吧?快传太医。”吴贵妃上前抚看高希,替他擦去额头的汗,却忘了擦去自己的脸上挂着的泪水。
“娘娘,臣、臣没事。”
“四弟,还不向陛下谢罪?”朱高炽说道。
高希拉起中裤,然后挣扎着向着永乐皇帝跪下,却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谢主隆恩!”
永乐皇帝气得没办法。还真是没办法!
面前的这个人,是自己失散了二十多年的小儿子,他现在真舍不得再打他了。
刚才那十板子,吴贵妃心痛,永乐皇帝也心痛。
可是永乐皇帝的脸上仍旧严厉,他一指高希说道:“好啊,你不是说‘没事’吗?高炽,传大臣到正殿议事。你高希也来!”
“父皇,四弟他...他刚挨了打。”
“他都不愿意做朕的义子,你还是叫他名姓更好,省得人家‘攀龙附凤’。”永乐皇帝还在气头上,这话是在反讽高希。
“陛下、贵妃娘娘,太医到了。”刘公公来通报。
“到了就到了,让他们在殿外候着。”永乐皇帝喝道。
不一会儿,夏元吉、宋礼、吕震几个赶到顺天府公干的大臣来了,还有皇太孙朱瞻基、此前随高希同来的礼部右给事中李能也跟了进来。
“前几日鞑靼部太师阿鲁台派使臣乃仁台三人突访顺天,要求得到和瓦剌部一样的缔结盟约的条件,差点让朕措手不及。朕纳闷,鞑靼怎么会如此不知礼数?高炽、吕震,京师(应天府,即南京)确实没有事先收到鞑靼呈送的的奏章吗?”
“父皇,儿臣离京早,离开之前确实不记得礼部抄送或转呈过有关鞑靼的奏章。”朱高炽答道。
“陛下,臣收到过鞑靼呈上来的奏章。”礼部尚书吕震说道。
“哦?拿来朕看。”永乐皇帝说道。
“啊?陛下,鞑靼呈来的奏章尚在应天府,并不曾带来顺天府。”
“什么!?”勤于政事的永乐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千里迢迢从应天府跑到顺天府来出差,视察新都营建工程的情况,结果“鞑靼请求修好”如此重要的奏章,居然留在了应天府。
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你们这帮货是干什么吃的?永乐皇帝心中骂道。
不对,只有一份公文没来吗?
“吕震,到底有多少奏章没带来?”永乐皇帝问道。
“陛下,近一个月从各地发到京师的公文,都没有向顺天府行在抄录副本。”
“什么!?”这回永乐皇帝听清了。
刚才他还在和自己的小儿子高希置气,气头未过,现在在公文的处理上,礼部也弄出这么大的纰漏,他恨不能也打吕震十大板。
他将如此重要的公文保管、抄录两京奏章的工作交给吕震,没想到他却如此敷衍。不,是严重失职!
高希和吕震,都是永乐皇帝的爱卿。现在都太让永乐皇帝失望了!
“吕震,你就是如此为朕办事的?”永乐皇帝瞪着他,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
吕震看起来很害怕,脸却没有发白,他从容上前跪下。
“陛下息怒。礼部负责两京公文抄录的,是本部给事中李能。高大人到部上任第一天,李能就调任高大人的助手了,以便协调处理两京奏章事宜。”
高希只听吕震说了这一句话,就立即知道吕震图谋已久,现在是图穷匕现的时候了。
“李能,出来回话!”朱高炽厉声说道。
“为什么有这么多奏章没有抄录副本到顺天府?你是如何做事的?”永乐皇帝责问,
“回禀陛下,小臣...小臣是本部长官吕大人派去给高大人,协助处理两京公文的,我都是听高大人的。”
“高大人说过什么?”朱高炽问道。
“高大人说,陛下北巡,无需抄录那么多奏章的副本发到顺天,不必让陛下如此辛苦,待陛下回到京师再行御览不迟。”李能说道。
“李大人,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高希看着李能,又看看一旁跪着的吕震,吕震面无表情,看起来事不关已。
这是早已安排好的陷阱!
李能,这个外表看起来平凡普通的小官吏,此刻却正在配合吕震,想铲除高希,至少也要将高希踢出礼部。
“高希,你敢擅留奏章?”朱乐皇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