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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扬州,丹阳郡,南府寺山脚下。

深山密林内,满身血污的少年游荡在暗路上,两面荆棘林遍布,寻常人走了估摸着就会留下满身伤痕,但对于鸦久而言,这已经是最安全可行的路。

失血过多、经脉破碎被剧毒侵蚀、还有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无论哪样拎出来都足以致死的,可鸦久偏偏就活下来了。

有个信念在心底的,足以支撑他活很久很久,就算是苟延残喘。

噗通。

鸦久没注意到路边长出土面的树根,被狠狠绊倒。

遍布鞭伤的后背撞到地面疼得厉害。

冷汗滑下,鸦久实在没有力气起来,只能先就这么休息会。

苍白的眼皮抬起,看郁葱树影,鸦久舔了舔干涸的唇,在心里估摸着。

这里已经是庐江郡,逃亡的第……三个月,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见过追杀的人。

鸦久并不确定组织是否已经放弃,但是他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去有人烟的地方。

费力抬起脱臼几次又被强行弄好的胳膊,鸦久摸了摸心口贴身藏着的物件,嘴里呢喃了一句什么。

“宛陵城……”

要把这物件送到宛陵城,送到扬州刺史翰王手里。

鸦久意识逐渐迷离,确认这里没有什么危险,就想着睡一会,醒了才有力气继续赶路。

轰隆隆!

江南多雨,如今入了秋就更甚。

鸦久被暴雨砸醒,只能拖着身体爬起来,躲在刚才看见的那棵大树下,胃里绞痛得厉害。

他又舔了舔唇,四下张望,随意扯了些沾湿雨水的野草充饥。

扬州比荒漠好多了,鸦久苦中作乐想着,至少还有东西可以吃,不用每天睁眼就是沙子。

暴雨就没有办法赶路。

鸦久只能躲在树下,边吃着野草,边警惕四周的情况。

待雨渐渐停歇,鸦久吐掉草根,眼神在那摊被带出来的淤血上停半秒,下意识摸了摸胃。

他没多想,准备继续赶路。

忽的,鸦久偏头往左侧看,耳尖微动。

破风隐隐传来,鸦久对这个声音很熟悉。

组织里杀手才有的特殊掌中刃。

强撑着身体迅速站起,往更深更偏僻的山中逃去。

只需要跨越这座山,就到宛陵城了。

但到底时乖运拙。

鸦久刚往深处没多远,被两条正在交配的蟒蛇拦住去路。

嘶嘶。

体型较大的蝮蟒绕树吊着,盯上了遍体鳞伤、血液纵横的鸦久。

和蝮蟒战缠斗间,鸦久不可避免发出声音。

“有动静!”

“快!在那边!”

鸦久注意力分散,被蟒蛇咬中手臂,他闷哼了声,费力把蟒蛇狠狠摔死,憋着一股气往前跑。

“什么人!”马车队伍的末尾护卫队立刻发现在路边树丛里逃窜的鸦久,拔剑相对。

就在此时,组织的杀手也发现了他。

两帮人隔着荆棘林,隔着意识恍惚的鸦久对上。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跟踪翰王!”

府兵坐在马上威慑,“尔等还不速速退下!否则休怪剑下无眼!”

翰王……

鸦久眼前光线减弱,听见这个称号时,蓦地爆发出莫大的忍耐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前冲去。

府兵却以为他要突袭,纷纷拔剑。

“住手!”锦辰怒斥,胯下汗血宝马感知到主人的焦急加快速度。

“世子殿下!小心啊!”

府兵见锦辰下马后径直跑向那身份不明的刺客,紧张到连呼吸都停滞。

这宝贝疙瘩要是出了事,他们的脑袋都要掉光!

鸦久跑了几步,只见到一道青色身影朝自己奔来。

失去意识支撑的身体顷刻间倒下,落地的疼痛还未传来,鸦久就已经先陷入黑暗中。

锦辰把人抱稳,被鸦久这一身伤吓得以为要没老婆了,抱着上马就往队伍后前面赶。

“随行府医!”

【检测到本世界反派,触发黑化值,目前黑化值:70!】

【任务要求:黑化值清零,改变反派悲惨结局】

——

“王爷,小世子刚救了个人。”

府兵到队伍最前汇报,刚刚经历一场暴雨,队伍正在原地休整。

“辰儿救人,救了什么人。”

锦玄祁手中棋子落下,和许望月皆疑惑望向府兵。

“是被杀手追杀的人,浑身是伤,小世子好像很紧张他,还亲自下马抱着。”

短短一段话,震惊了夫妇俩好几次。

许望月手腕一抖,手中的玉棋掉落,“杀手?辰儿有没有受伤?”

“还亲自下马抱着,难不成他还认识那人。”

府兵抱拳,“回禀王妃,小世子并未受伤,杀手忌惮逃离。”

“如今府医已经进了小世子的马车。”

听见锦辰没受伤,许望月摆摆手,“下去吧。”

“月儿,我们不过去看看吗。”锦玄祁问。

“既然无事,那便随他去罢,左右养个人而已。”

许望月继续下棋,非常看得开,“他已经二十有一,情窦初开也正常。”

锦玄祁:“……”

在深山老林,情窦初开……正常吗。

不愧是他的王妃。

——

鸦久再次醒来时,入目是精致雕红如意马车顶,周身也不再寒冷,被浓郁的暖意包裹。

他茫然眨眼,却已没有任何力气起身,转眸见榻上坐着那抹青色身影。

这次,鸦久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很好看的公子,眉眼生得灿烂骄矜,比鸦久在京城里看到的公子哥们更尊贵。

说是一眼万年也不为过。

“哟,醒了。”

锦辰移开压根就没有看见去的话本子,随手往后面一丢,兴味盎然摇着玉扇。

“可知是谁救了你。”

鸦久点头,想要张嘴说话,喉咙却已经被吞进去的野草割破,说不出话来。

“还是个小哑巴。”锦辰的问题没得到回答,他倒是不恼,合扇轻敲鸦久的额头。

“见你生得精致,这才捡回来,以后你就是本世子的人。”

鸦久以为是要认主做奴仆什么的,恩人救了他的命,这也是应该。

于是他再次点头,悄然扯出一抹温顺的笑。

“对了,这玩意是什么。”

锦辰把府医从鸦久心间弄下来的血色布捻起,“不要就扔了,怪脏的。”

鸦久神情倏变,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乞求般摇头,抬手拉住锦辰的袖口。

“……不。”

他嗓音沙哑粗粝,说一个字就难受几分,喉间已经尝到腥甜。

“重要……机密,交给……翰、翰王。”

锦辰讶异,“交给我父王,你是为了这个才来的丹阳郡?”

可这件事怎么在原剧情里完全没有提起。

他没有多想,把尝试起身的鸦久又按了回去。

“你躺好,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要快些好起来伺候本世子!”

鸦久却能感受到,他的动作力度很轻,是带着怜惜的。

没来由的,鸦久心间触动了瞬,茫然仰头看着锦辰。

锦辰掀开门帘,“大虎!”

“欸,怎么了少爷。”

“去把这个亲自交给父王,就说是重要机密,从这人身上得来的。”

“是。”

大虎双手接过,不敢马虎。

锦辰重新坐回去,就见鸦久依旧看着他,那眼神古怪得很,没好气又敲了敲。

“姓甚名谁,来自何方,为何被追杀。”

鸦久垂眸,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讨饶,总觉得这人就是不会伤害自己。

“……疼。”

鸦久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示意说不了这么多话,打着颤的细瘦手指,又悄悄捏上锦辰的衣角。

“好吧好吧,那我先不问。”

锦辰把他的手塞回榻上锦被里,嘱咐道:“给熬着药呢,府医说你喉咙受伤,要温下来才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