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古的神情突然滞住,那些深埋的记忆就像被乍然凿开的喷泉般喷涌而出,迅速抢占了他的思绪,让他一时难以作出天衣无缝的反应。
微微泛白的脸色,缓慢消逝的笑容,将内心的不安和混乱暴露无遗。
对上这闪烁的眼神,红官竟有种捏住对方心脏的错觉。
他知道自己正试图触碰的是一个难以言说的秘密,或许只需要撬开一角,就能让人头皮发麻,心跳加速。
但他不想再错过,对连古的挣扎和犹豫熟视无睹,不管这个秘密对连古而言是个沉重包袱还是心灵避风港。
被毫无预兆问及过去,连古的唇线渐渐拉直,回视他的眼神仍强装镇定。
彼此沉默,连静谧的室内空气都变得稀薄,似乎紧张得连呼吸声都能清晰捕捉。
红官见他迟疑,眼神愈发不依不饶起来,仿佛已经看透了他的伪装。
“八年前,你中了黑蜂的圈套,被绑上了直升机,几千米的高空坠落,是怎么逃生的?”
看他没反应,红官问得更细,“后来黑蜂在地面搜寻无果,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事居然连冯陈褚卫都不知道。”
过去红官总在临门一脚心软,可他发现这么下去无济于事,但凡对连古了解多一点,也不至于总是在状况出现时无所适从。
也不是非要在这么晚纠结这个,只是总有感觉现在不问清楚,以后可能很难有机会了,而且也深知不杀他个措手不及,估计又会编出个什么逻辑自洽的故事来。
连古心底长叹了口气,大概也觉得无法躲避了,才松了口:“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是运气好了点。”
“哦?你说,我就信。”
哪怕说着这样的话,红官仍无法对他即将的坦白深信不疑。
他们之间缺乏坦诚,或许这就是情感症结所在。
连古动了动唇,在红官的凝视中解释:
“当时我以为必死无疑了,谁知坠落时撞到了一对夫妇乘坐的热气球,这个缓冲是保命的关键,但也狠狠地撞了下,大概有一瞬觉得自己五脏移位,手脚全断了……”
他说这话似乎还带着丝侥幸,红官听得认真,不禁皱起了眉。
高空坠落撞上热气球的概率非常低,真的撞上只能说明运气实在好。
没等红官进一步询问,连古继续讲述:“那个热气球因此也发生了破裂,差点害了他们,幸好他们及时跳了伞,而我落地时又有松树缓冲,所以捡回了一条命。”
红官眨了眨眼,回溯了下记忆,黑蜂的本命关中确实出现过一片松树林,于是半信半疑地问:
“黑蜂后来在飞行那一片搜寻了很久都找不到你,你是怎么逃到海外的?”
这下连古没有半点迟疑,回应脱口而出:
“是那对夫妇,是他们救了我,把我带到了海外,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治疗我才康复,但是我不能给他们带来麻烦和危险,就必须要将自己藏好来,将这件事烂在心里,所以就连暗网都找不到。”
红官注视他的双眸柔和了许多,似乎对他的讲述消化了很久,才终于选择了相信。
就算是个滴水不漏的谎言,红官也找不到怀疑的理由,毕竟没有比这个更合理的解释了。
过了许久,红官又问:“那对夫妇是否就是你那海外的朋友?送录音机给你的朋友。”
好像在他眼里,任何关于海外的事都能串联在一起。
那个所谓的“海外朋友”在连古心里也成了提不得的秘密,这不得不让他联想。
原本湿漉漉的头发,在问答之间都自然干了,红官还是揪着他不放,似乎没有问个彻底就不死心。
这样的红官很反常。
连古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并没有着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将他上下一打量,挑起疑惑又关切的目光问:
“红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即使话题转得有点生硬,奈何触碰到了隐秘角落,红官也一时噎语了。
就在两人各执一词僵持不下时,冯陈的来电打破了僵局。
电话里言简意赅,只提到“好了”两字,就被挂断了。
连古起身揉揉红官的脑袋,温声交代:“你在家好好养病,别想太多了,身体最重要。”
拿开连古的手,红官抬眸:“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总之不会是临时会议。
连古没打算隐瞒,“鼹鼠组织里的一名成员前段时间失踪了,据说现在已经找到了,我要去核实一下。”
隔间换了衣服,出门前他朝里望了眼,见红官还是靠着床头,一脸沉重的模样,忍不住又迈步进来。
“褚卫和韩医生都在这里,有什么事找他们。”
红官抿了抿唇:“……万事小心。”
“放心,没有危险,我很快回来。”
说完这句,他亲了下红官的额头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