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靠近。
金厉龙从车上下来,似乎刚从展会赶来,一身笔挺西装还没换下。
红官盯着后视镜里款款走来的金厉龙片刻,就开门下了车。
“红先生,别来无恙啊。”金厉龙态度不咸不淡,止于社交礼貌。
红官神情一如往常,只是不太喜欢陌生人用近乎压迫性目光凝视他。
金厉龙似乎与生俱来就有种常人无法超越的自信,一双眼神采奕奕,敏锐而细致地捕捉着关煞将的一举一动。
“多谢金先生出手相助。”红官没有功夫意思客套,致谢后简捷了当问,“您刚刚那番话是知道连先生的去向,还是觉得樊小姐的话不可信?”
金厉龙把手往旁边一让,示意借一步说话。
红官点点头,随他走到了服务区后头的一处旷地吹寒风。
“这里没有监控也没有录音,信号还不好,可以尽情畅聊。”金厉龙单手插兜,虚倚着旁边的栏杆,好整以暇地看着红官。
红官没有立刻接话,看他的眼神明亮又深沉。
他一时还捉摸不透金厉龙的立场,虽未曾从连古口中了解到金厉龙的为人,但至少是连古曾拜托过的人,应该可信。
似乎猜到了红官的顾虑,金厉龙展颜一笑,几分无奈地说:
“红先生倒也不必这么警惕,好歹我们曾是合作伙伴,哦不,之前是,现在是,不出意外,未来还是,我对您没有敌意,更没有恶意。”
红官对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片刻才展了眉头:“了解。金先生和连先生是朋友,会知道他的境况也不足为奇,我不解的是金先生去展会是出自本意还是……被授意。”
这话意有所指,金厉龙忽地挑眉,嘴角扬起:“我和他可不只是朋友。”
“什么意思?”红官原是淡如青烟朦胧的目光,微微凝视起来,谈不上敌意,却也不算友好。
虽面不改色,但脱口而出的疑问,已经透露了在意。
似是被不轻不重地冒犯了下。
“字面意思。”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紧绷起来。
金厉龙惬意地耸了下肩,言归正传:
“至于是本意还是授意,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能说,这次的云锦艺术展,您二位不去是正确的,不单单是主办方有问题,邀请出席的那些人多数也有点问题,就比如说我吧。”
他瞟了红官一眼,微露笑意:“我也不是为了凑什么热闹,主要还是去看看有什么人出席。”
红官视线在那张没有半分心虚的侧脸上移开,和他面向一个方向:“金先生怀疑主办方卖狗悬羊?”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他说的,我不过是来验证一下,看看我赌得对不对。”
说着,金厉龙突然仰着脖子叹了口气:“这次他赢了,我说过他要是赢了,我就帮他一个忙。”
红官不急不躁,只是轻轻拧起了眉头:“是和出席展会的人有关还是这次的解围?”
“红先生和他的关系要好,又这么睿智,难道猜不出来他在走一步什么棋?”
这话问得红官一哑。
不是质问的语气,反倒带着点不被看好的意味。
就算是生死之交,也难以心有灵犀,金厉龙这奚落般的话,让他有些不爽。
这又难免让他多想,连古和金厉龙真正的关系。
对方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样的话?
“我不像金先生,情感也能拿来当赌注,不是任何东西都能等价交换,更不能以一搏十,他不愿意告诉我也有他的顾虑,我尊重他的选择,能知道多少就了解多少,尽力而为。”
红官手指微微收紧,转脸直视着他,“同样,金先生的好意我红官心领了,如果不方便透露,那就言尽于此吧。”
红官把话说完,转身就走。
金厉龙忽有一瞬茫然,品出了些酸溜溜的醋意,很快就笑出声:“红先生别着急走啊,开个玩笑。”
那一身白色长袍,远看古板老气,近看儒雅涵养,怎么穿它的人就是一个急脾气?
红官止住了脚步,转回脸,目光恢复淡漠客气:“还有什么事吗?”
“代某人传个话,离樊家和万家远点。”金厉龙无奈说回了正事。
“樊家?”红官脸色微变,连古和万家的关系确实不如表面和谐,这个或许说得通,但为什么还有个樊家?
连古匆匆赶回来的上次,确实是在樊家母女来了红宅后,是巧合还是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红官对樊家的了解不算太深,但也知道樊家在道上的关系并不复杂,连古让他远离樊家,是出于什么考虑?
思忖间,金厉龙已经走了过来。
“对,就是那个‘樊家’。”金厉龙故意在后俩字压低了声线。
红官沉默了下,问:“是樊小姐?”
金厉龙再次把手插回兜里:
“我已经尽了提醒的义务,剩下的就靠红先生自己去调查了,对了,别看这外头风平浪静的,其实暗流涌动,红先生务必要照顾好自己啊。”
金厉龙友好地点头告别,擦肩而过时被红官叫住。
“金先生认识这次主办方到场的人吗?”
“不是什么人都认识。”
认识一些不入流的人,圈子质量不高。
“南城旅游局的项目合伙人。”
金厉龙有些意外地扬起眉:“那个浮夸的女人?”
“啊?”红官微愣,想想也是,就点了点头。
“可以认识也可以不认识,主要看先生想打听什么。”金厉龙依旧是轻松的语气,或许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红官有时真佩服这些人,什么上流社会,什么高端人脉,似乎只是一句话的事,换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是望尘莫及的。
即使能看到,也摸不着,这就是差距。
红官深吸了口气:“我想知道她对邀请出席展会名单内的嘉宾认识多少。”
“就这样?”金厉龙诧异了声,“不问点有价值的?”
他像是真知道些什么,就是故意揣着不讲。
红官盯着他,眼底覆上一层薄怒,莫名想打人。
似乎明白金厉龙上一句话真正的意思,他可以认不认识花姐,取决于红官问了什么问题,有些问题他想回答,就可以认识,他不想回答,就可以不认识。
“就这样。”
金厉龙“哦”了声,意料之外地回答了:“只能说,重点想要认识的她都认识。”
这种回答模棱两可,红官不买账:“那么请问哪些嘉宾会入了她的眼?”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寒风呼啸过耳,金厉龙斟酌了下回答:“自然连古和你红先生嘛,谁都想认识一下,至于其他,万家要是能攀上点关系,也是不错。”
金厉龙点到即止,剩下的就只能靠红官自己去琢磨了。
他没办法现在把事说得那么明白。
红官若有所思:“上次拜托金先生打听的万博船的老板……”
金厉龙微微睁大了眼,差点忘了这茬。
“远离万家……金先生也这么认为么?”
貌似知道红官下一句话要问什么了,金厉龙轻咳了声,摆摆手:“我只是个传话的,那是他的意思,跟我没有关系,至于万家……红先生要是打听多了,某人也会操心的吧。”
说完这句,金厉龙就钻进了车里,道了声告别,就一溜烟离开了。
红官目光一顿,看着那辆绝尘而去的车出神,直到红喜探出车窗喊了他一声才回神。
“沈家人等急了,刚催了好几通电话。”
险些忘了正事,沈局还在等着闯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