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珩微微皱起眉头,沉默地思考着,过了一会,才缓缓拿起酒壶,轻轻抿了一口。
事实上,他心里非常清楚,张云熙的顾虑并非个例,而是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想法。
自从着手建造这座发射塔以来,耗费的资源堪称巨大,几乎耗尽了整个联盟的全部家当。
可以想象得到,灵山的青源子恐怕也抱有同样的担忧,只是没有当面表露出来而已。
毕竟,导弹这种玩意儿乃是末法时代的攻击性武器,对于那些未曾亲身经历过那个时代科技的人们来说,实在难以理解。
因为在古人的认知里,这玩意儿跟平常所见的火炮相比,并无明显差异,只不过块头更大一些罢了。
它的杀伤力用来对付普通人那绝对绰绰有余,但若想以此抗衡修士,特别是那些神通广大、宛若神只般存在的人物,恐怕就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幼稚可笑了。
但凡想要成就一番丰功伟绩,或是圆满完成一项浩大工程,在尚未达成目标之前,必然会遭受诸多争议与非难,此乃人之常情,完全可以理解。
这个道理王珩心知肚明,联盟里的老人同样了然于胸,因此尽管心有疑虑,却依然坚定不移地表示支持。
而当王珩饮酒时,他并不像其他人那般牛饮狂灌,只求一醉方休。
相反,他更偏爱细斟慢酌,边品味美酒边沉思默想。
张云熙出神的看着他,突然问道:“师父可曾喝醉过?”
王珩淡淡一笑回答:“自然有过,年少时因为一时贪杯,还受到了责罚,不过现在不会了,我怎么喝也不会醉。”
张云熙愣了愣,好奇问:“为何?”
王珩看着手中的酒壶,解释:“因为我喝的不是酒?”
张云熙一脸茫然:“不是酒是什么?”
王珩舔舔嘴唇,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我喝的是万里悲秋常作客的悲凉,是西阳关无故人的情深,是横槊赋诗的一腔豪壮,也是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浩浩荡汤。”
看着张云熙有些茫然的眼神,他笑了笑,又接着说:“我喝的是玉枕纱橱夜半凉初透的恣意,是五百年花果山下的倾世沧桑,是盛世长安三万里的壮志未酬,是人生得意须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当下,也是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需身后千载名的洒脱开阔。”
听他说完,本来茫然的张云熙更加的茫然了,摇了摇头看着王珩:“师父,你这是在欺负我读书少,故意在徒儿面前显摆。”
王珩闻言笑笑,然后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发射塔,心中不由想起了那个末法时代。
末法,末法,顾名思义,在那个世界里,元气枯竭,修仙早已不复存在。
但是人们对于修仙的向往,不但没有停止过,反而越发的疯狂,那时的王珩便是其中之一,不然也不会写小说。
如今的他终于如愿以偿,再次踏上了修行之路。
可你要问他心中开心么?他的确又答不上来。
人就是这样:有些路不走不开心,走了,还是一样的不开心。
尤其是修仙者,逆天而行,这是一条极其漫长的道路,同样也是一条不归路……
不知不觉间,已是黄昏。
张云熙面带微醺之色,言辞恳切地对王珩说:“师父,徒儿心里明白,这条重生之路布满荆棘,举步维艰,但无论如何,徒儿都绝不会给您丢脸。”
王珩闻罢微微一笑,回应道:“云熙啊,为师这张脸不重要,甚至可以不要,此乃你自身的修行,但愿此番你能有深刻领悟,不再误入歧途。”
张云熙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坚定地回复:“请师父放心,徒儿定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话至此处,他忽地稍作迟疑,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轻声询问:“师父作为圣主,此次重修竟能这般顺遂无阻,究竟是怎样守住道心的呢?”
王珩闻言先是轻叹一声,继而苦笑着答道:“其实为师与你一样,亦曾数次历经生死考验,幸而最终都咬牙坚持过来了。”
“原来如此!”张云熙摸了摸下巴,望着天边的落日出神。
夕阳,默默地注视着光阴的流转,将岁月的韵味沉淀成一壶美酒,每一滴都蕴含着丰富的情感和故事。
一个故事开始,也意味着一个故事结束。
晃眼间,王珩看见黄泉的两名使者缓缓向这方走来。
想来老莽子到时候了。
犹豫了一瞬,他让张云熙先行离去,然后怀着复杂的心情,将那两名使者叫到跟前。
“弟子拜见前辈,我们奉命而来,还望前辈不要为难我们。”
王珩见两位误会了,笑着说道:“生死轮回,皆是自然法则,我不会阻扰你们,将两位叫来,只是想询问一下故人的近况。”
“故人?”
两名使者面面相觑,一脸惊讶,连忙拱手道:“敢问前辈要问何人,我们是否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