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城西北,潇湘门内。
潇湘街的第一道十字街口旁,一座占地极广的潇湘客栈很是醒目,此乃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客栈。
这道十字街口的东西向为潇湘街,南北向为河街。
潇湘街往东去之尽头连接着北门正街,其间有梅姑庙与城隍庙等建筑,而零陵城的城守署、守御千户所衙署和监狱等地,亦在潇湘街。
该街位于府正街以北,两街都是东西走向,其间是大片巷道纵横的住宅区域。
就如府正街与大西街之间的住宅区域一样,住的多是军政要员与豪门望族等。
潇湘客栈内,一座名为忠义居的独立小院中。
唐世勋正与汉帮的梁憨头和张莽飞坐在书房内,这是他第一次与这二人在零陵城见面。
房中还坐着个臃肿的妇人,她是被唐世勋易了容的江少夫人。
在中午那时,唐世勋与岳三水在北门正街的潇湘庙一带碰头。
当正事谈得差不多之后,岳三水很是尴尬地告诉唐世勋,梁憨头和张莽飞等汉帮兄弟昨夜出事了,且这俩人险些闹翻。
原因倒不复杂,这俩货虽然秉承汉帮两位帮主之宏愿,要将汉帮做强做大,然而他俩离开东安城赶去大江口时,副帮主四麻儿只给了张莽飞二百两银子。
但张莽飞一路向东‘招兵买马’,如今都超过三百号弟兄了不是?
那二百两银子早就消耗殆尽,为了支持张莽飞,于威和岳老财两个捕快是也愁白了头。
他俩一路从大江口往零陵城而来,借着那身捕快的外皮,是绞尽脑汁地为张莽飞敛财。
然而,依旧是入不敷出。
为何如今到城外回龙塔一带的汉帮弟兄才不足五十人?而其他的二百几十号人则待在潇水以西的天河桥一带?
因为张莽飞没银子了,弟兄们在那边忍饥挨饿,哪还有信心继续跟着汉帮走?
所以那二百几十号人就在天河桥一带就地谋生,总之一句话,张副香主你又养不活咱们这许多人,那咱们还不如另谋生路。
前日夜里,岳三水和寅组的老高等人在潇湘门外的回龙塔一带,找到了梁憨头和张莽飞。
当时张莽飞就义正言辞地向岳三水讨要银子,他的理由很充分,人家官兵出去打仗还要给开拔银子不是?咱们汉帮还要不要发展壮大?那可是二百多号宣誓加入汉帮的好儿郎,难道要全部放弃?
但前日夜里岳三水为了在城外等于威登岸,已经错过了回城的时间,他也没带多少银子在身上不是?
昨日岳三水见到唐世勋以后,特意请示了此事。
唐世勋当时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假夏菡’的事情,且他当然不会放弃二百多个愿意加入汉帮的弟兄,难说这里边就能挑出一批堪用的人才不是?
因此唐世勋让岳三水先给张莽飞送一千两银子过去,他再想别的法子给张莽飞那边多凑些。
虽然唐世勋在二号据点里藏了许多王府宝藏,但那些都是王府的制式金锭和各种玉器翡翠等宝物,若是被梁憨头和张莽飞拿出去使用,唐世勋担心会给汉帮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也是为何唐世勋昨晚与韩夫人见面时,‘讹’了韩夫人三百两黄金的缘故,他是打算把这笔黄金交给张莽飞的,因为韩夫人给他的这笔黄金都是在市面上流通的普通黄金。
谁曾想,岳三水昨日下午才把一千两银子交给张莽飞,到傍晚时就只剩一百两不到了。
岳三水今日上午一听到这消息就炸毛了,几个时辰就花了九百多两银子?难道是跑去赌坊里边豪赌?你梁憨头和张莽飞莫不是个无底洞?
当岳三水亲自去找这俩货了解情况后,方才知道因由。
原来,梁憨头和张莽飞并没有胡乱花银子。
他俩昨日已是派了两个忠心的帮众,带着三百两银子去天河桥一带,将这‘开拔银子’发给那二百几十号弟兄,让他们都渡过潇水到回龙塔一带集合。
之后他俩寻思着,咱们手底下如今不是有五十来号人在回龙塔一带?而他们就剩七百两银子了,如何养活这三百余汉帮弟兄?
总不能花光了银子后又跟公子讨要吧?
于是他俩将目光盯上了船运。
如今这船运生意火热至极,他们又不缺人,只要买上一条江船慢慢起家,而后继续买江船,岂不是能越做越大?
两人一合计,就这么干!于是他俩昨日下午时在回龙塔一带寻访了许多船夫,还真给他俩买到了一条中型的老旧江船。
那江船的船老大对梁憨头和张莽飞说,按着如今的行情,如果两位依旧让船老大带着几个船夫驾船,就四百两银子将船卖给他俩。
但如果两位是打算自己带人搞船运,那船老大就要价六百两。
当时梁憨头和张莽飞的意见发生了分歧。
梁憨头认为,还是先省个二百两,让这熟悉门路的船老大等人帮他们干着,待到弟兄们熟悉了行情,以后再辞了这几人便是。
但张莽飞认为,何须如此麻烦?不就是船运吗?撑船他自己就会。
于是张莽飞直接以六百两银子买下了那艘中型老江船,契约凭证一应俱全,并把江船停靠在回龙塔旁的小码头。
昨日夜里,张莽飞和梁憨头带着四十几个弟兄在外边吃饭,同时也让弟兄们与附近的船夫们多接触,以了解行情和门路不是?
而那艘江船上只有几个弟兄在守着。
谁知到了亥时那会儿,就在张莽飞等几十号人要回江船上去歇息时,一个噩耗让众人如坠冰窟。
那艘江船沉了!
好在守在江船上的几个弟兄都习水性,倒是在江船沉入潇水之时,赶紧跳船游回了岸上。
据他们说,船沉之前他们感到船底舱有‘咚咚’声,但他们也没甚经验,直到游上岸之后才回过味来,定是有几个‘水鬼’在凿船!
张莽飞这个气啊!而梁憨头也是既生气又心头,但却说了句不该说的话,他埋怨张莽飞,谁叫你要辞了那船老大和几个船夫?
两人因此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好在他俩手底下的几十号弟兄在拉架,否则还不知这俩货得闹成何等模样。
之后众人就在回龙塔一带四处走访打探,而那卖江船的船老大和几个船夫早已没了踪影。
这五十余人当中有不少以前都是混迹市井的,如何不清楚这凿船之事极可能跟潇水之上的某个帮会有关?
要说那潇水帮自然是潇水之上名气和势力最大的帮会,但靠着潇水讨生活的大小帮会可是极多。
而能够养得起不止一个‘水鬼’的,岂会是一般的小帮会?
直到今日早上,张莽飞手下的一个精明的弟兄来报。
昨日夜里,潇水帮的五大堂口之一的金堂,有一个香主带着三个弟兄来回龙塔一带的夜市,之后没了踪影。
这事颇为古怪,因为回龙塔一带不是潇水帮的地盘,而是白苹帮的地盘,且这白苹帮与潇水帮私下里的矛盾极多。
为了这事,张莽飞带着人亲自去了回龙塔以西,潇水中的白苹洲岛,那是白苹帮的总舵所在地。
虽说这只是被凿了一艘江船的小事,但那白苹帮的帮主见张莽飞如此‘兴师动众’,遂义正言辞地说,绝不是他们白苹帮的人所为。
有了这个答案,张莽飞和梁憨头猜想,看来是那潇水帮所为啊?
因此,两人将此事详细地告诉了岳三水。
一来,他俩承认着实是大意了。
二来,他俩打算就此事为由,待到那二百多弟兄们到齐了,便去端了潇水帮的金堂。
当唐世勋中午时听了岳三水的汇报以后,心中已是有了定计。
此事怎会如此简单?他自然不可能任由梁憨头和张莽飞如此胡闹,因此带着江少夫人来与二人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