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长生还未完全从躺椅上站起,身体往侧边一闪。
手掌拍在圆桌上借力,身体倾斜,凌空翻越。
圆桌晃动,桌心蜡烛微微倾斜。
火烛跳动拉长并未熄灭,光影将房间一分为二。
莫长生站稳在地,背影被烛火拉长投在身后墙壁之上。
利器破空。
原医生站在烛火照不到的黑暗处,低垂着头,一只手前伸,手心有血滑落,顺着手腕银锁滴下。
与他掌心相对的,是莹白如玉的锋锐骨剑。
“哈,哈哈哈哈哈......”
原医生低垂着头,半身融于黑暗,受伤的手似脱力一般坠下。
他疯狂笑着,全身跟着一颤一颤的。
边笑边压抑着说:“莫长生,你杀我。”
“你杀我!”
他猛然抬头,睁大的眼里满是疯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莫长生总觉得这人现在......很兴奋?
“你杀我!”
原医生身体摇晃着往前踏了一步,“你杀我,好啊,好啊,好极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杀?值得杀?”
“我值得你杀?!”
“......”
什么东西?
莫长生眼神微变,只觉得面前这人,多时不见,真是越发不正常、变态了。
她还未开口。
对面的原医生突然抬起未曾受伤右手,猛地抓住空中的骨剑剑刃。
狠狠刺入自己左肩。
速度很快准到骨剑都没反应过来。
房间里响起利器绞入血肉的声音。
原医生照往常穿着白大褂,鲜血瞬间染满左肩,还在往下蔓延。
莫长生脸色变了。
表情几经转换,心念微动,骨剑挣脱飞回。
“有病吧。”
骨剑小声嘟囔着,使劲甩了甩剑身,像甩什么脏东西一样将血甩干净。
缩小盘回莫长生手腕。
“老大,他想自杀,你给他换把剑。”
“拿我自杀,侮辱本剑!”
骨剑扯着嗓子骂骂咧咧两句,就不动了。
“自杀?”原医生半身被血染透,听到这话冷笑了一声。
“现在真是什么野鸡猫狗都能往你身边凑一凑了。”
“你骂谁呢!”骨剑顿时炸了,就要化出剑身砍过去,被莫长生摁住了。
“老大,这脏东西都骂我了,你让我出去戳死他这个野东西!”
莫长生:“......”
她现下是真的有点无语,这都什么事。
吵得她头疼。
“都给我安静。”
两边顿时都停了下来,莫长生长出一口气。
很好,终于清静了。
她转身就往楼梯口走,竟是要下楼离开的架势。
原医生顿时一愣,下意识去拦,见莫长生停下看他,立刻又摆出一贯的笑脸。
“怎么,你不杀我?”
莫长生瞥了眼他肩上、手上两个还在淌血的洞,淡淡道:“你想死?”
她指着关闭的窗帘,“那里直接跳下去试试。”
“不,我就要你杀。”
莫长生静默半晌,突然一掌拍在圆桌。
一缕黑气卷住震荡而起的蜡烛,飞往楼梯钉在楼梯口。
光芒闪动几下熄灭。
楼梯上一抹人影闪过。
整座三楼陷入黑暗,莫长生悠悠地声音响起。
“我今日若杀了你,怕是也下不去这楼。原医生,这你想死之心显得很没诚意啊。”
“怎么会。”原医生笑着说:“我从不骗你。”
“我若是死,就只能死在你手里,也必须是你,这世上没人杀得了我,都不配!”
“......”
莫长生对这个人是真无话可说。
什么神经病。
黑暗对她并无影响,迈步朝楼梯口走去。
从进入小楼起,她就感觉到,在这楼内有三道极恐怖的气息。
一个是这姓原的。
另一个刚上来三楼,也是她刚刚烛影照到的。
还有一个就奇怪了,气息遍布整座小楼,却无法捕捉到准确位置。
从进来开始,莫长生就被锁定了。
那时她就被明白。
今日她是杀不了这姓原的了,若是全盛时期还能考虑个一二。
可她现在的身体,杀出小楼怕是也要油尽灯枯了。
只能另找机会。
既如此,她也懒得在这跟这神经病浪费时间。
走到楼梯口,刚刚烛影闪过的人拦在她面前,低着头看不清脸。
只见这人身上穿着一套女仆裙,身形有些矮,应当年岁不大,是个女孩。
“让开。”
莫长生手腕骨剑震动,蓄势待发。
“急什么。”
原医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今日诊疗还没结束呐。”
“诊疗?”莫长生笑了,“你倒不如砍下你的脑袋,治治你那脑疾。”
话音落地,骨剑飞出,直刺楼梯上的人。
不让开就杀开!
三楼的灯光突然亮起,一片亮堂。
莫长生看着面前之人,瞳孔一缩,骨剑硬生生停下,逼在对面之人鼻尖。
对面那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站着,发丝被剑气带的飞扬。
“......小灯?”
莫长生不太确定地喊。
拦在面前的是在萤村被逼入魔的小灯。
当时在副本中见到的丑陋魔物,如今还好好站在这里,竟维持着堕魔前的人形。
只是往日灵动的眼睛被黑色填满,无神木然的望向她。
听到她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反应。
像是没有情绪的木偶。
“小灯,过来。”
小灯眼珠微动,终于有了反应,穿过莫长生身侧,慢慢走到原医生身前。
原医生染血的手轻轻抚过小灯脸颊,留下一道道血痕。
“我刚带她回来,她很不听话,就是头择人而噬的魔头。”
“你猜我和她说了什么?”
莫长生默默转身,黝黑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
骨剑在空中嗡鸣震响。
原医生突然抓着小灯的脖子,从里面扯出一条项链,上面坠着一枚翠绿的玉石。
玉石是半枚萤虫形状。
是萤妖留给小灯的萤丹,当初被抢走了半枚。
小灯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萤丹,无神的瞳孔里也有了波动。
“萤丹果然是个好东西,虽然当时被我拿走一半,可留在小灯这里的这一半,却保留了她的一丝神智。”
“没有完全堕魔。”
“也只有萤丹能让她好好听我说话。”
原医生摸着小灯脖颈挂着的半枚萤丹,微笑着。
“我正好有另半枚,只要她听话,做好我让她做的事,就给她。萤丹合二为一,萤妖就可能回来。”
“她为了一个可能,把自己卖给我。”
“甘愿做我的刀。”
“你说,可不可笑?”
“人类哪怕堕魔也多么容易掌控,只要为了点利,灵魂都可以抛弃!”
原医生愉悦又厌弃的笑着,将萤丹松开,突然一脚将人踹飞。
小灯砸在墙上,摔倒在地默默爬起来,脸上没有丝毫情绪,重新站回原医生身边。
原医生迎着莫长生冰冷的目光,笑得温柔。
“瞧,言听计从、绝不反抗,比狗还忠诚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