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程位醒来便窜出石窗,攀上了山崖。
遥遥望去,静室的窗前一片空荡荡。除了章昉并不坐在窗前呆视窗外,仿佛还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程位仔细看,一寸寸地看,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心里正在懊丧揣摩,琴仆跌跌撞撞跑了上来。
“昨日停在山下的确实是章无象的马车!”
“你查探清楚了?”程位一把抓住了他,琴仆只觉得肩胛欲裂,不知道程位手上用了什么神力。
琴仆吃痛难言,程位一把松开,琴仆蹲坐在石地上。
老仆直起身来,喘息着道:“今天黎明老仆从密道潜入王府,想从原来的处所偷出点细软。没想到正碰到云泽盟的人在拷问一个人,老仆仔细一看,却是也悄悄潜回来偷拿藏物的原王府管家。那拷问之人还说要天亮后禀告七爷。那可不是章无象回来了么?”
程位一拳打在石壁上,手上登时出现了一片血迹。
“下山!不手刃章无象,不能解我心头忿恨!”程位背起古琴正要下山,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问老仆道:“你那密道没有被人发现吧?”
“自是没有。原来我领着章无象等人上山的那条已经全毁了。这一条原就是备用的,今天也是我自那次之后第一次使用,应是没发现,不然老仆也不能顺利地回来了。”
程位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当下脚下快步下山去了。
山下,贝二爷端详着隐蔽在怪石参差中的密道入口,笑着问章无象:“要不要给他堵上?”
白雪覆地,洞口一个盆口大的空洞,在周边的白雪映衬之下,就像一张白色宣纸上滴了一滴浓墨,更显眼了。
贝二爷把地上一层被人有意撒上去白雪沫子拂去,露出被掩盖脚印。贝二爷笑道:“这老仆欲盖弥彰,如果不是这些撒上去的雪沫,这个洞口也是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
章无象道,“那老仆如此狼狈地逃回去,肯定会把所见报告给程位。以程位的性子,此时只怕已经在秘道中向这里冲过来。正好在这里守株待兔,堵它作甚?”
又转头问贝二爷道:“你确定他们当东西都是在云泽盟的当铺典当的?”
“那老仆也曾去过其他当铺,可是他那些东西,要么是琴弦,要么是蜜蜡,左右都是弹琴用的,那些当铺给的价格极低,只有咱们的当铺给的价格合理,那老仆便次次都典当在了咱们铺子里,且都是死当。”
“把那些东西都归置好,送到这个洞口来。”
贝二爷招来一个伙计,按照章无象的话吩咐下去。
章无象坐回洞口不远的桌边,接过贝二爷递过的茶盏,拿在手中把玩着,另一只手状似无心地翻阅着一本书。
草地上,阳光正好,泉水缓缓流过,汇集到一个小潭边。原来这个洞口与之前琴仆带着他们走的,相离并不远。
晨光中,齐岱负剑走来。
章无象赶紧起身迎接,“不敢劳动齐道长!”
齐岱笑道,“小师叔也快醒来了,最好赶在他醒来前,咱们处理完毕。速速了断了此事,咱们还要赴京。”
章无象笑道,“那就烦请齐道长在这里将就着饮一杯茶?”
程位在秘道中疾行,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洞口。他不敢擅出,在洞口等候半晌,不见异常,这才探身出来。
只是还不等他全身钻出来,一把寒光宝剑就架在了他的脖颈上。持剑之人并未用力,但程位却觉得一股酸麻沿着大椎急转直下,直传入到脚趾,全身都陷入麻痹不能动弹了。
吃惊之间,他一抬头,贝二爷将一个大包袱对他迎头展开,一应物品哗啦啦掉了一地。
程位一看,却都是自己曾经随身携带的所爱之物,不过却都已经交给琴仆典当了出去,这会儿怎么会在这里?
程位吃惊地抬头看去,只见晨阳之下,章无象逆光而立,衣衫在晨风中微微飘动,如同一座巨山将伏在草丛中的程位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老仆所典当之处,正是面前这个长身而立在阳光中的章无象名下的铺子。不知道还罢,得知真相的程位只觉得胸中一团火焰灼灼燃烧起来,又羞又愤,这比杀了他还让他觉得屈辱,恨不当场千刀万剐了正居高临下、不屑地看着自己的人。
“章无象!你去死!”程位呼喊间,自身下弹出一个白珠。白珠迎风膨胀,忽地一声在空中炸裂,腾起一阵毒雾。
齐岱道:“捂住口鼻!”挥剑在空中挥斩,剑光之下,一张光符飘向毒雾,把雾气系数裹了起来。
乘着齐岱起剑之际,程位迅速逃回密道中。齐岱抛出一根长索,直系向程位脚踝。齐岱传功入索,绳索越系越紧,程位只觉疼痛钻心,几不欲生。
程位从怀中取出匕首,横下心来,向着细索割去。
齐岱察知到程位的举动,运功入细索。程位忽感脚腕处一阵寒水淬热铁般的痛楚,无奈之下,挥动匕首向着自己的脚腕斩去。
“他要断腕!”齐岱道。
“好!既然你有此决心,我便送你一程!”贝二爷说着,一张火绒投进洞中,火绒急速飞动之间,一团大火扑向程位。
程位大叫:“快救我!快救我!”
贝二爷听闻此话,知道洞中琴仆也在,唯恐程位逃离,拿过一根细长的钢钎,直插洞中。
密道至洞口处本就十分狭窄,程位还没有逃到宽阔处,便觉得背后一阵刺痛。还没带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拉着出了洞口。
章无象道:“程位利欲熏心,私通敌国,戕害无辜,为满足一己私利,不惜生民涂炭,海宇腾沸,罪该万死!今日便是你服罪之日!”
章无象话音未落,贝二爷一把拉出程位,挥剑起落,寒光闪灼,剑影射如飞电。眨眼间,程位头已落地,鲜血满流。
贝二爷擦干剑上的血迹,将一个火绒递到章无象手中。章无象将火绒丢到程位的尸身上,大火熊熊燃起。
琴仆本是远远跟在程位身后,这会儿躲在秘道中瑟瑟发抖。
贝二爷对齐岱道:“齐道长,借长索一用!”
琴仆一听,返身往回便跑。
贝二爷听到声音一笑,长索一抖,紧追琴仆而去。
不一会儿,琴仆被贝二爷摔在章无象坐前的草地上。
章无象一点头,贝二爷对琴仆道:“你若识时务,便对于清会谋乱一事做个人证,我便留你一命。可是你如若半字含糊,叫你立成齑粉!”
琴仆目睹了程位之死的惨状,以为自己也会命断当场,正自身抖如筛糠,没想到也还有生机,当下磕头如捣蒜,连呼“老仆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