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的车驾缓缓进入了视野,摘星楼里洛慈临窗而坐,一边品茶一边听着由远及近的军队整齐划一的步伐声还有百姓的喧闹声。
对面官驿的二楼里,贺兰榕宣靠窗而立,手中折扇轻摇,仰头看了一眼摘星楼里戴着面具的洛慈,风流带笑,端起身前的酒杯隔空敬酒。
洛慈神色淡淡,举起酒杯回应,随后收回视线看着街道上。
镇守兆城的楚军跪拜行礼。熟悉的身影从车驾里下来,在众人的拥簇下进了官驿。
青羽从楼下上来:“小姐。”
洛慈没回头:“如何?”
青羽回答:“三方军队都镇守在兆城之外,看样子夏烨不欲入城。”
他不进城并不奇怪,看来他也很清楚离了身后的军队,他什么都不是。
洛慈抬眸:“夏后呢?她来了吗?”
“将您在兆城的消息透露给她,不久她就逃离了冷宫,不过目前并未发现她的踪迹。”
食指轻点桌面,沉声吩咐:“务必找到她的踪迹,盯紧了,她……可比那些人难对付多了。”
一个养有私兵又和江湖极恶之徒纠缠不清的皇后,她算是天下独一份了。
想到什么,她忽然抬头:“青离将军呢?”
“麒麟卫驻扎在城外,父亲坐镇军中。”
看了一眼洛慈,他问:“小姐可要去看看?”
洛慈摇头,她此番进城是以九阴楼楼主的身份,虽不涉朝堂,只怕也有人暗中注意着她,谨慎从事为好。
官驿里,楚皇和贺兰榕宣客气寒暄:“此战大捷,多亏太子援手以助。”
贺兰榕宣笑道:“陛下客气,既为盟友,自当福祸相依。”
祸大岚和你一起承担了,那接下来的福自是要共享的。
楚皇眸中暗沉一闪而过,将他话中之意听个清楚面上却依旧笑着:“那是自然。”
视线外移,看见对面的摘星楼,楚皇问道:“那是?”
贺兰榕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想着那里面住着要你命的人。
嘴上却贴心解释:“摘星楼,兆城最大的酒楼,五湖四海的商客侠士路过此地时皆聚于此。”
楚皇视线上移,和站在最高处凭栏而立的人对视,诡异的面具面向他一动不动,隔的太远他看不清,他又问:“那是谁?”
贺兰榕宣心底嘲讽:“摘星楼的少东家。”
而楚皇身边的一个将领却面露疑惑:“陛下,那人属下曾经听说过。”
“嗯?是谁?”楚皇问
那将领道:“传闻九阴之楼的楼主被称为九幽观音,世人不知其相貌,只知她常年戴着面具,那面具一半是菩萨低眉,一半是阎罗索命,是个不好相与的人物。”
九阴楼楚皇自然知晓,朝堂与它还做了不少交易。不过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位传闻中的九幽观音。
又是观音,他记得洛家的那个洛慈自幼就被世人称为观音转世。
此刻那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楚皇面色不善,他是九五至尊,天下最尊贵的人,这世间没有人可以俯视他。
他看向贺兰榕宣:“太子方才说这摘星楼是九阴楼的产业?”
贺兰榕宣道:“那是自然,九阴楼以贩卖消息为生,自然是哪里人多他们就在哪里。”
知道他心里顾虑,贺兰榕宣接着说:“陛下不必担忧,她并不会对此次议和有影响。”
“毕竟江湖之人都不爱插手朝堂之事,所以不用管她。”
楚皇点头,心里却暗自起了结交的心思,若能将九阴楼招入自己麾下,那他必定如虎添翼,心中思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
转移话题看向一旁的将领:“夏朝太子可到了?”
那将领到:“已经驻扎在了城外。”
楚皇嘲讽出声:“呵,他倒是聪明,不敢进来。”
心里猖狂不已,朕能打败你一次就能打败你第二次,之前被打的节节败退的屈辱朕都要在兆城一一讨回来。
沉声吩咐:“盯住他们的动向。”
贺兰榕宣笑道:“陛下不必担忧,你我两国联手,他还敢玩阴的不成,板上钉钉的事,他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楚皇也放心了不少,他心里清楚,此战若没有大岚,指不定谁输谁赢,只要有大岚的支持就能绝对碾压夏朝。
有了贺兰榕宣这句话,楚皇更是有恃无恐了。
晚上,有人从官驿抬着几箱东西去了对面的摘星楼。
洛慈看着放在屋子中央的几箱珍宝,面具下的脸上尽是嘲讽,眼眸里是滔天的恨意。
他倒是大方,当初洛家领兵时他恨不得一分军饷都不给,如今大敌当前,国库空虚,他还是这般不分轻重。
送东西的将领对洛慈道:“我家陛下爱惜人才,听闻九幽观音在此,便让我备上薄礼送过来。”
爱惜人才?简直可笑至极,他不是信佛吗,也不怕遭到报应!
话中招揽之意呼之欲出,一旁的青羽刻意压低嗓音:“九阴楼多谢大楚陛下。”
等人走后,青羽看了一眼几箱珍宝问:“小姐,这些如何处置?”
青羽眼里嫌恶,九阴楼不缺钱,更不稀罕大楚皇室赏赐的东西。
不料洛慈却道:“收起来,换了钱给麒麟卫制身新衣。”
青羽不解:“小姐?”
洛慈抬眸:“为何不要?他楚国皇族欠我洛家的债又何止这些,凭什么不要?”
青羽领命退了出去。
洛慈看着屋里的东西,神色不明。当初后方补给跟不上,他楚国军队吃了洛家多少粮,说句洛家养着他楚国的半壁江山也不为过。
他们呢?不仅不知道感恩,反而觉得理所应当,像水蛭一样趴在洛家身上吸血,这还不够,还盯上了娘亲身后的江家。
吸不出来了还成了洛家的错了?
所以有些时候,好事不是不可以做,怕的是有人习惯了你这样做,甚而认为你本就该这样做。
毕竟这世间像楚国皇室这样的无耻之徒实在不少。
当初楚皇明里暗里暗示娘亲可借助桐城江家的财力,娘亲不愿意拖累外公便全当听不懂。
可楚皇呢?竟然直接越过娘亲派人前往桐城打扰外公。
没说几句话,就被外公听出了意图,直接扬言:江家是钱多,但给不给,给谁,没有人可以左右他江或雍。江湖与朝廷自古相安无事,历代帝王共认之,还望楚皇不要为难。
该缴纳的赋税徭役我江家一分不少,多了的,我若不愿意那便是抢,江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这也是桐城和楚国皇室关系的转折点,外公本就不愿娘亲嫁给父亲,楚皇的作为更是越发让外公不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