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连溪闻言愣了愣，他盯着伸向自己的那只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
那格外小心的样子，让青灵剑心里顿时有点不是滋味。
不过它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
心疼、可怜、同情，这类可能会让自己显得弱势的情感，它一向是不屑于表露出来，当然，对那个女鬼除外。
那是快速完成交易的需要。
“你...该不会是假的吧？”
手伸到一半，乔连溪思虑再三，还是缩了回去，他现在脑子里很乱，多重幻象记忆叠加——到现在，他也有些失去辨别能力了。
万一，万一和一开始的六六六那样，是个陷阱呢？
青灵剑化身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它直接将乔连溪从地上拉了起来。
“跟紧我，再走丢了，我可不会找你了。”
青灵剑似笑非笑地交待，虽然是这么说，但它心里已经暗暗盘算着出去找个机会，再借用青帝神力在乔连溪灵魂上标记一个活力印记了。
这次但凡没有活力印记，但凡它晚来一步，乔连溪可能就危险了。
在这方面，青帝这个神明可就比虚无神强多了，至少逝去的青帝还在久远的以后，实实在在为人间办了件实事。
青灵剑想着，也许自己之前对青帝的评价还是有失偏颇。
“...好。”
咬咬牙，乔连溪最终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应。
只是话音刚落，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青衣少年抬起手指，朝着虚空迅速一划，这层幻象就像是剥落的墙纸，直接消失，回到了他经历的上一层幻境。
青...青灵剑，竟然有直接勘破不...撕裂幻象的能力！
“好，好厉害。”
乔连溪几乎脱口而出。
青灵剑闻言，笑了笑，在它看来，现在的连溪思维受限，确实傻得有点可爱。
也许回到阳世，他才能慢慢调整过来。
不过正如它一开始所说，这种情况对于灵魂相当脆弱的乔连溪来说是不可避免的，更何况，乔连溪能支撑到现在，已经大大超出它的预料了。
乔连溪所经历的诸多幻象被层层剥落，它并非不是不能动用力量，一下子抹除，这样确实省时省力，但——
出于它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心态，它选择了层层剥落。
在这些幻象中，它看到了乔连溪的父母，也就是它一开始从乔连溪的记忆中窥探到的那一对穿着古怪衣服的人。
被叫做沈牧的黑色风衣少年，被称作白浔的白发少年，被叫做南风的人......
在由乔连溪的记忆引发的幻象中，有一个人，尤其让它印象深刻。
那个被叫做六六六，同样穿着奇怪衣服的青年。
他在幻象中多次出现，是除了乔连溪父母外，唯三的纯粹的帮助者。
乔连溪似乎对这个人有很特别的情感和态度。
但在青帝印记神力快要消散殆尽的时候，根据依附灵魂幻化出来的阻止者中，却并没有这个人出现的痕迹。
是神力不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如果排除第一个原因的话，那么，乔连溪对这个叫六六六的家伙的态度，就更值得玩味了。
默默记下这几个相对重要的人，青灵剑带着乔连溪迅速撕裂了其余的幻象。
聚魂山庄原本的模样直接裸露了出来。
根本没有所谓的山庄，有的，只是一片片坟。
乔连溪望着眼前的景象，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自己......原来是一直在这坟地里徘徊吗？
青灵剑则是盯着这片坟地，两眼放光。
以它的视角来看，这里四处是失去了执念的亡魂，简直数不胜数，吞噬了它们，自己的实力将会变得更强。
也许变强之后，寻找最后一处聚魂之地，将变得简单起来。
它有这个预感。
因为当初它吞噬了荡魂谷后，对灵魂的感知力就有了质的提升，某种意义上，也能短暂穿梭于阴阳两界。
这就和太上忘情剑道的修炼是一样的，太上忘情剑道的强大来自剑法与心灵的磨炼，而它的强大，则是来自吞魂。
听起来简单，但它的吞魂之路，却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岁月。
久远到，连它自己都记不清了。
这是一条只能青灵剑自己走下去的道，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
红衣人匆匆推开乔连溪的房门，入目的景象某种意义上证实了他不安的感觉。
那床上的大片血色，不知怎么，让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紫裙少女翘着腿坐在桌边，嘴角噙着笑手里把玩着一枚澄黄色的纽扣，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到来，她收起纽扣，抬起头来。
“啊，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笨蛋...你来这里做什么？”
只看外貌，祈颜郡主似乎还是那个祈颜郡主，但自从她说出第一句话时，红衣人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有什么...不一样了。
面前的少女，除了外在，神态、动作、甚至是言语，都和昨天拉着自己的那个祈颜...不一样。
但奇怪的是，他仍旧能面前的祈颜身上，感受到熟悉感，而那种熟悉感，莫名让他安心。
“你是...什么人？”
愣了几息，红衣人隐没于红色袖中的五指不自觉握紧，他定了定神，看着面前的人，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是什么人？小笨蛋，你的话真是好笑，结果很明显不是吗？我是祈颜，祈颜郡主。”
紫裙少女站起身来，款款走到红衣人面前，她是比红衣人矮了一头的，但当她扬起头来时，表情却是高高在上的。
“是不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嗯？或者说，觉得我变了？”
祈颜唇角勾着笑，笑眯眯问着面前的人。
红衣人的表情告诉她，这个嗅觉敏锐的家伙已经察觉到了。
“你不是她。”
红衣人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是澄澈一片。
“你到底是谁？”他重复了一遍。
他仍旧面无表情，只不过这次，祈颜郡主却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强烈的杀意。
心，莫名一悸。
紫裙少女不动声色后退两步。
现在青灵不在自己身边，没有了钳制红衣人的存在，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可不好说。
手心里的飞烬扣是她出于好奇拿过来的，在原本祈颜郡主的眼里，这是最终的救命稻草。
但青灵却告诉她，这可不是什么救命稻草，这里面寄居着一个强大而可怕的残魂，一旦被释放，等待肉身的残魂就会拿走释放者的肉身。
成为那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残魂强大，在外人看来，确实是关键时刻有救命的力量，而又有谁知道，那个释放它的灵魂，已经回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呢？
别人或许不清楚契合的身体的重要性，但她祈颜，经受过排斥反应的折磨后，比谁都清楚。
而青灵同样告诉她，正是因为残魂凶残，有伤人的可能，所以它才会多此一举，在交易上写下那一条交易内容。
当时青灵剑这么告诉她的时候，她是不相信的。
但相处下来，青灵剑所说的，一一被证实，真正拿到肉身的她，没有不相信的理由。
这把剑做什么都是有原因的，虽然鲜少有人可以触及它柔软的真实，但，她却触及到了。
她相信青灵所说的话，这也是她会无保留将青灵送到那个地方的原因，而手里的飞烬扣，她只会想办法和青灵一起摧毁它。
而不会像原本的那个傻乎乎的灵魂一样，将之当做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