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着将坐着的矮个子少年送走后,六六六唇角扬起的弧度瞬间回落,他伸出手,有点机械地扯了扯无法再上扬分毫的嘴角。
“竟然有气运之子知道了排斥反应这个概念...甚至还将这个信息告诉了他,啧啧,真是难以想象,为什么会告诉他呢?为了让他失望,留下他吗?”
“哈哈哈——”
六六六说着说着,笑出声来,他是笑着的,但无论是嘴角还是面部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有一种诡异的...恐怖。
“小丑总要认清自己的身份,那个位子的候选人,并不需要气运之子的拯救,更无法被动摇。”
“不过...排斥反应这个几乎算得上是世界的根本定律的定义...是怎么被气运之子知道的呢?”
“世界,是你吗?是你为了抵抗我断尾求生的方案,所以通过某种方式将这个信息告诉了气运之子吗?”
褐色短发青年笔挺地站着,实验室制服、不含任何情感的面容,配上他轻声的喃喃自语,明明是在推测,却被他说出了笃定的味道。
“嗯...如果世界把世界比作一个人,他真的是患了‘癌’那种病的话,那么,那个疯掉的家伙就像是原生细胞发生了癌变,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在癌变部位还未扩散的时候,干净利落地切除癌变部位。”
“不过那个人的位子空缺了可不利于世界的运转,一个人的躯体少了某种元素,虽然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时间长了,也是会出大问题。”
“还是要尽快找个合适的人顶上啊......”
“已经完成了两个世界——”
六六六玩味地伸出两根手指,眼中是难得的郑重,“连溪,这个人会是你吗?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话音刚落,青年的身形倏地消失,仅余一方圆桌,在这方静谧而略显昏暗的空间中,孤零伫立。
......
“我苍栾国流传千年的国之重宝,岂是你这种妖邪可以肖想的?”
一道中气十足又不乏威严的声音仿若由远渐近,传入紧闭双眼的乔连溪耳中。
他尝试着睁开眼睛,却发现薄薄的眼皮似有千斤重,根本无法睁开。
“小妖怪,早就听说你在岚风国不干好事,把人家珍藏多年的宝贝——凝魂珠偷了去,你难道就以为我苍栾国会不设防范么?”
这是一道听起来很是年轻的声音,带着些许轻佻,还带着些许少年独有的朝气感。
“倒是没想到,偷东西的小妖贼,会是这样小的一副模样——模样嘛,倒也还看得过去...”
“太子殿下,你该不会是想......”
又一道温润而自持的嗓音传入耳中,只不过这次,清晰了不少,乔连溪感觉像是离得更近了。
他总感觉这声音耳熟得紧,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了。
“玄大师,多亏您千里迢迢赶来,布下法阵,我苍栾国重宝才得以保留,不过我倒是对这小妖怪好奇得很,可否卸去它的神通让我带走玩上几日?”
“您放心,我只是好奇,大师也知道,我对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向喜爱得紧。”
“这——”
“师兄,这样不好吧,他虽然现在堕落了,但再怎么说,也曾经是师父认可的关门弟子,他的罪孽...我看带回去让师父做定夺比较好。”
少女清脆而悦耳的嗓音仿若在耳边响起,这声音同样熟悉,脑海中似有什么闪过,乔连溪想起来了,这声音倒有点像当初他在上剑门呆着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女孩子。
叫...玉云子。
“还有啊,你不要总是妖怪妖怪地叫,有的妖怪可比不上他呢,先是拿了凶剑害人,又残害同门,最后又跑来干这种让人不齿的勾当。”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会跟你说那几句话,连玄千雪师姐都能害,真是狼心狗肺,不,简直是禽兽不如啊你,乔连溪!”
这话一经说出口,乔连溪心里立刻就跟明镜似的了,看这样子,那把剑估计是在这里吃瘪了,而自己,又一次给他背了黑锅。
不用想也知道,青灵剑肯定用的他的样子。
“呵呵,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我是一向看不起,以为懂了点术法就能改变这个,改变那个,没有这捆仙锁,你们连我的一根指头,都碰不到。”
这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这下乔连溪更熟悉了,这...这不就是他自己的声音吗?
所以,现在说话的人是青灵剑?它的声音不是一向...雌雄莫辨的吗?
“啧啧,你们也就这点能耐了...太子殿下,我知道您的那双眼睛,是看遍了世间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当时我就在想,我这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该怎么才能入您的眼呢?”
“那么,现在,我入了您的眼了吗?”
被绳索绑着的少年此刻无疑是狼狈的,但他说出来的话却不急不缓,那双茶色的眸子以及微微翘起的唇线,让太子眯了眯眼,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蟠龙玉佩。
虽然会显得很没有定力,但——视线不动声色划过少年不经意间裸露出来的半边小巧锁骨,太子还是要承认,他心动了。
是,他是对女人无感,但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略显矮小的少年明明没有过分精致漂亮的面容,却能让他在一眼过后,心,止不住快速跳动起来。
他自认自家收的娈童里,比面前这位出色的,多得是。
张扬的桃花扇遮住了太子止不住上扬的唇角,他对站在一旁的李将军吩咐。
“将军大人,把这个小妖怪送到我的府上,即刻。”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三道声音几乎同时喊了出来,企图让太子收回成命。
但太子走出去的脚步也仅仅是顿了一下。
“小桃,你在这盯着。”太子对身旁的宫女说道。
“是,殿下。”一身粉色襦裙的宫女躬身应下。
太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拐角处。
“妖物,果然是妖物啊!”
须发已经沾染了些许白的李将军瞪大了双眼,他怎么也想不到作为这起事件的最先组织者和支持者的太子,会在最后关头临阵倒戈,改变了主意。
连盗窃国宝都可以被饶恕,这,这成何体统!
一时间,这位有些年老的将军似乎从太子的身上看不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