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祖康熙皇帝驾崩,胤礽登基后,对于自己这位被囚禁的兄长,并没有释放,也没有刻意针对,就像是忘了这个人。
胤禔,胤礽登基为避皇帝名讳,改为允禔。
他虽然是被圈禁,还是住在自己的王府里,吃穿不愁,妻妾成群,只是不得自由。
允禔只能将心中的不快都发泄在玩乐上,与妻妾奴仆日日寻欢。
府里有正经名分的妾室足足十五人,没有名分那更是不知几何。
直到六十岁那年,他还得了一个幼子。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抵消被囚禁的愁苦。
他除了宠幸妻妾,每天还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站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企图再看一看那高墙之外的世间。
这一天,他一如既往地站在上面,却听到外面响起的礼炮丝竹之声。
好热闹啊。
允禔问道:“那是什么声音?”
一旁默默陪着他的福晋张佳氏说道:“听说,今日新帝登基。”
“新帝……”
允禔从上面走下来,然后狂笑起来:“新帝登基,胤礽死了?他真的死了?”
“死得好,死得太好了,哈哈哈!”
张佳氏并没有解释,如果这样的认为能让他高兴,那也没什么不好。
大概是觉得自己总算胜利的一次,自那日后,允禔整个人不仅有了精气神,在男女之事上也节制了许多。
甚至听从府医的意思,开始研习养生之道。
对此张佳氏自然高兴不已,下令府中所有人都不得拆穿。
但有的事,不是想瞒就能瞒得住的,允禔最后还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胤礽并没有死,而是退位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消息似乎比知道他死了,更让允禔震惊。
只是这样的震惊并不是往好的方向,知道消息的那日起,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没过几日就已经一病不起。
躺在床上的允禔目光呆滞地望着房梁,身边的人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
张佳氏着急地来回踱步。
府医没有办法,那她就去请太医,当日张佳氏上书,请求皇上派遣太医为允禔诊治。
允禔怎么说也是圣祖爷血脉,是弘昭的亲叔,收到折子后,他立刻将太医院最得力的太医们都派去了王府。
太医们诊治后开了药方。
允禔这些年虽然吃穿不愁,但纵欲过度亏了身子,再加上从前征战身体里有暗伤,又受了打击,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若是好好调养或许还有些时日,不然怕是神仙难救。
自那以后,张佳氏就直接搬进了允禔的院子,为他亲自熬药,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可她不知道的是,每次她端进去的药,都被倒在了角落里。
一个月后,允禔的命数到达终点。
夜里,他目光清亮地看向张佳氏,开口说道:“你,很像她。”
张佳氏端着药碗的手一顿:“爷说的是谁?”
“只可惜她已经没了,从前我总想要一个儿子,为了我,她便不惜自己的身体,为我生儿育女,却因此害她丢了性命。”
“可时至今日,我们的孩子一个都没了,全都没了,九泉之下,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见到我。”
允禔像是在跟张佳氏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以前她还总会到我的梦里,只是现在,我已经快要忘记她的容貌了,也好,我便要去找她和孩子们了。”
张佳氏低头快速地擦掉掉下来的眼泪,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着。
“爷若是想见福晋,我那正好有福晋的画像,妾去取来给爷看看。”
允禔点了点头:“也好。”
他看着张佳氏离开,然后闭上了眼睛。
等张佳氏再回来,他也不曾睁开。
张佳氏走到床前,展开那幅画,自顾自地说道:“爷,您看,这是很久以前妾为福晋画的,那时候画得不好,可福晋却很喜欢。”
“我便将这幅画送给了她,后来又在福晋的遗物中发现,保留了下来。”
先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与张佳氏,她们二人的额娘是闺中密友,她们也自然而然地成了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的关系。
伊尔根觉罗氏比张佳氏大许多,所以对她这个小妹妹很疼爱,她是张佳氏心中最温柔、最贤惠的存在,比额娘都要更好。
她亲眼看着姐姐忐忑地入宫,欢喜地待嫁。
姐姐的心里,也曾无数次地畅想着,日后他们夫妻会是怎样的恩爱和睦。
可最后,她只是悲凉地死去。
这就是皇室的残忍,即便尊贵如福晋,也只不过是个无情的生子工具。
心中那一片赤诚的爱意,终究抵不过权力诱人。
后来张佳氏阴差阳错地嫁给允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出卖,让他远离那个位置,再无痴心妄想的可能。
这样既给姐姐报了仇,也算是救了自己。
乾章元年六月,圣祖皇帝大阿哥允禔病逝,年六十九岁,弘昭下旨,其丧仪按贝勒之数办理,其次子弘昉封奉恩镇国公。
同年九月,福晋张佳氏郁郁而终,年四十五岁。
离世前,她给元卿写了一封信,信中她希望自己不要与允禔葬在一处。
生前姐姐不曾独自拥有这个男人,至少死后能得偿所愿。
元卿答应了她。
下葬那日不过是一口空棺,张佳氏究竟埋在何处,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