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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除乾清宫当值的奴才,其他人均已陆陆续续离开。

胤礽对身旁的玉林和戴铎说道:“如今万事已定,孤也可安心处理汗阿玛的后事,你们的劳苦孤铭记于心,来日定当重谢。”

玉林与戴铎相视一笑,多年的壮志不就是要立于朝堂,辅佐明主,成就一番丰功伟绩。

现在他们已然是从龙之臣,只待将来施展抱负。

玉林面上的喜悦却透着些勉强。

他顿了顿,说道:“奴才没有什么大的志向,此生最看重的便是家中的夫人们,和我的玉盈,若是她们能得皇上与皇后娘娘照拂,便是死而无憾。”

胤礽和戴铎相视的目光里都满是疑惑,因为他们都没明白玉林这么说的意思。

戴铎笑道:“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临终嘱托。”

“呵,”玉林笑了笑,避开了他的话,“时辰不早了,奴才不便在宫中久留,先行告退。”

说完,他像是有什么着急事一般,飞快地离开。

胤礽觉得他很是不对劲,于是对戴铎说道:“怀珉跟着他看看。”

“是,奴才告退。”

戴铎匆匆忙忙地追上去,到宫门的时候,只远远见着他骑马而去的背影。

“他什么时候动作这么快了,不会是出事了吧!”

戴铎也赶紧骑上马,快马加鞭地想要追上去,却一路都不见人影。

此时,玉林用尽全身的力气,只希望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

今日出门前,他答应他的数字们,一定会回去见她们。

他不能食言。

黑夜里,快马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马背上的男人,不断压制着身体的不适,但他的胸口如同有万斤巨石,渐渐地,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七窍处传来瘙痒,似有水珠划过。

百丈……

五十丈……

二十丈……

十五丈……

十三丈……

十一丈……

……

明明距离家门越来越近,可需要的时间似乎越来越长。

最终马停在了,最后三丈外(约十米)的位置。

玉林看着近在咫尺的家门,却如同隔着深渊,他想越过,却没有力气。

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木门越来越模糊。

他再也回不去了。

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日后没有我,不知道你们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没有我,你们也一定可以好好生活吧。

早知如此,我应该给你们找个好人家的,也不会再过担心受怕的日子。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我还是想……

小一,小……

玉林的双目彻底紧闭。

戴铎快马赶来时,见到的是已经没了气息的他。

“玉林,玉林!”

戴铎的叫喊声,惊醒了屋内的数字们。

见到玉林的时候,第一时间,几乎没有任何人落泪。

她们紧紧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将他扶回家。

戴铎想要帮忙,小一笑着婉拒:“多谢怀珉,今日家中不便,就不留你了。”

“嫂夫人节哀顺变,玉林在天有灵,只会希望你们好好过以后的日子。”

“多谢。”

她们将玉林扶回床上躺着。

随后,有人准备热水,有人替他梳洗换衣,所有人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玉林只是在外喝醉了酒,明日天一亮,他还是会睁开眼睛,与她们嬉笑打闹。

因为康熙驾崩,不许祭祀,所以玉林的祭礼,准备得很简单。

小一她们在从前他们一起生活的蔽庐旁,买了一大块土地,她们要将玉林葬回那里。

胤礽现在虽然还没有正式即位,但已经可以行使皇帝之权,他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册封玉林为一等庄襄公。

数字们皆以福晋之礼待之。

因此,玉林的下葬规格应当以一等公的规制,但数字们依旧坚持要送他回蔽庐。

胤礽也没有勉强,默认了她们的做法。

送棺回乡当日,戴铎,胤礽,元卿,胤禟等人都来了。

数字们脸上并无悲伤,笑着向他们道谢。

临走前,小一带着玉盈走到元卿身前。

“此次回乡,事情繁多,只怕照顾不好她,我想托娘娘替我看护一阵。”

元卿欣然同意:“当然好,我身边都是些臭小子,早就盼着有个小格格了,姐姐放心,我一定照顾好玉盈。”

“多谢各位贵人。”

小一领着数字们,朝他们郑重行礼。

离开前,小一深深地看着玉盈,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小孩子的第六感大约比大人更加敏锐,她们转身的那一刻,玉盈嚎啕大哭起来。

“娘,娘……”

任她如何哭喊,数字们没有一个人回头,因为回头一眼,只怕就会心软不舍,所以她们只能决绝。

元卿看着她们的身影,在侍卫们的护送下,消失在路的尽头。

之后,元卿直接将玉盈带回紫禁城。

是的,他们现在已经搬进宫了,准确来说,现在只有胤礽和元卿入宫的,孩子们都还在太子府里。

大行皇帝的梓宫,停在乾清宫正殿,胤礽便与元卿一起住在坤宁宫中。

回宫后,玉盈还是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元卿就将她放在自己身边,亲自照顾着。

“玉盈乖,别哭了啊,咱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元卿温声细语地哄着,但她就是停不下来,所有人轮番上阵,就是拿她没办法。

“这可怎么好?”

元卿自己虽然已经生育三胎,若真要实说,她是没什么哄孩子的经验。

一来在太子府里,她身边有瑚兰嬷嬷和傅嬷嬷这样有经验的人,她只要养好身体就是,其他许多事,根本用不着她插手。

二来,弘昭兄弟八人,性格各异,但却有同一个表现,那就是不怎么爱哭闹,先天的性格,加上后期胤礽的教导,他们都是有事说事。

“溪亭,你去内务府找个有经验的嬷嬷来。”

“嗻,奴才这就去。”

溪亭的动作很快,抢在坤宁宫乱成粥以前,把人给带回来了,是一名姓曹的嬷嬷。

之前伺候过不少的公主。

曹嬷嬷将玉盈放在床上,像是有催眠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