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卿到思齐院后,先去正房看望弘晋。
前些日子在强嬷嬷的照料下好不容易有了些颜色,现在一场病又给败了回去。
弘晋睡眠很浅,感觉到有人进来马上就醒了。
见到是元卿,他的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元卿对他,自然没有对自己亲生的几个阿哥那么关切,这一点元卿自己也是知道的。
但扪心自问,元卿也不曾有薄待他们的地方。
所需所用一应俱全,弘昭他们该有的,弘皙和弘晋也都不差分毫。
嫡母做到这个份儿上,元卿也是问心无愧的。
“嫡额娘,咳咳……”
弘晋一说话,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的一张小脸本就苍白,这一咳就更甚了。
元卿坐到床边,替他轻拍背部:“拿温水来。”
秋明连忙递上温水,弘晋喝下去缓了缓。
瞧他这样子,比之前病得都要更严重。
元卿问道:“强嬷嬷和许太医呢?”
小太监上前说道:“回,太子妃,强嬷嬷和许太医正在为三阿哥煎药,嬷嬷担心有其他需要注意的,所以亲自在厨房守着。”
弘晋抬头偷偷瞥了一眼元卿,见她脸色不太好,以为她要责罚强嬷嬷和许太医。
“嫡额娘,是我自己身体不好,不怪强嬷嬷和太医,他们都很尽心。”
一口气说完,弘晋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他这个样子,元卿心里也不忍:“嫡额娘没有要责罚他们,弘晋别担心。
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身子,等你养好了才能继续和弘皙他们一起进宫读书。”
因为身体的缘故,弘晋不能习武,好在他爱读书。
能和兄弟们一起进宫读书,是他最期望的事情。
弘晋瘦弱的小脸强撑笑意:“我一定好好吃药。”
“好,”元卿怜惜地摸摸他的头。
不一会儿,强嬷嬷和许太医进入内室。
“奴才参见太子妃。”
元卿将在她怀里睡着的弘晋放回床上,示意他们出去再说。
院子里,元卿问道:“三阿哥怎么回事,这次比之前更严重了?”
强嬷嬷和思齐院其他奴才跪了一地。
强嬷嬷说道:“太子妃恕罪,是奴才们没有照顾好三阿哥。
前日夜里,三阿哥与两个小太监在院子里玩儿,突然下起来雨,三阿哥淋了雨受了凉,才会格外严重。”
元卿质问道:“你们在三阿哥身边的时间不短,早知道三阿哥身子弱,怎么还让他大晚上在院子里。
如今虽然天气渐暖,却最易反复,三阿哥的身子岂容你们如此大意!”
元卿的语气凌厉,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埋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一阵静默后,强嬷嬷低头说道:“太子妃恕罪,是奴才有负太子妃所托,没有照顾好三阿哥,自愿领罚。
只是,奴才斗胆说一句,三阿哥身子弱,是被药罐子泡着的。
怕被风吹,便日日困在房里,前些日子三阿哥身子好转,奴才才敢让他出去玩上一会儿。
奴才自知如此作为于三阿哥的身子有碍,可他,才不过六岁啊……”
强嬷嬷声泪俱下,极度痛心疾首的模样。
她这么说也是赌一把,许太医提醒得没错,她虽然对主子用心,可这份用心也得叫人知道才行。
让太子妃知道,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三阿哥,日后三阿哥若是真的出事,她也算为自己挣一条后路。
她也确实赌对了。
元卿很能理解强嬷嬷的心情,因为她的心里也一直不忍。
弘晋现在一年里,可以出门的时间不足一月。
他这个年纪,正该是小孩子活泼调皮的时候啊。
“都起来吧,”元卿看向强嬷嬷,没有说出责备的话,又看向许太医。
“许太医这段时日就安心在太子府住下,太医院那边,本宫会去说明。”
“奴才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三阿哥。”
许林巴不得自己一直住在太子府,元卿出手的大方程度,连宫中的娘娘们也比不上。
来这一趟拿到的,比一年的俸禄还多,这等好事,求之不得。
元卿又嘱咐了一些琐事,看了许太医的住处,满意了才离开。
“太子爷回来了吗?三阿哥病了,他这个做阿玛的也该去看看。”
溪亭回禀道:“回来了,正在书房,听说索额图大人也在。”
“索额图?”
去年索额图已经向康熙请旨告老还乡,胤礽也在元卿的提醒下,与索额图的关系疏远了不少。
但索额图告老还乡可不是自己的本意,不过是自保的手段罢了。
前几次征战葛尔丹,索额图的表现实在令康熙失望,他这才用告老还乡假意退出朝堂。
实际上是想在背后支持胤礽提前反了康熙,一旦胤礽登上皇位,为了赫舍里氏一族也不得不重新重用他。
真是老奸巨猾,打得一手好算盘,现在他到了太子府来,定然是在怂恿胤礽。
算算时间,索额图被圈禁致死也就是明年的事情。
书房里,和元卿猜测的情况一模一样。
索额图试图说服胤礽,将康熙推下皇位。
“奴才是无用之人了,可是太子爷,您已经做了二十七年的太子了。
皇上早已经开始忌惮您的势力坐大,将来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像直郡王一般被囚禁。
汉武帝长子刘据做了三十一年的皇太子,最后的结果又是什么!您要仔细地想清楚啊。”
胤礽沉默良久,扶着索额图在一旁坐下:“孤明白你的意思,但汗阿玛身体康健,孤怎么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太子爷糊涂啊,”索额图激动地用手中的拐杖点地。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但有一点,帝王也是人,他也会老,会糊涂,会害怕。
他的糊涂和害怕不会和常人一般,因为他会将令他害怕的一切都除掉,包括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