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万物俱籁,整座齐王府沉寂在夜色的静谧之中。
一道黑影却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路避开沿途巡逻的王府亲兵,悄无声息往府外的方向快步跑去。
待他终于到底一处矮墙的位置,身形一闪,一个鱼跃翻上墙头,而后稳稳落在墙外。
但下一刻,他就看到墙外站着的萧玠,脸上还挂着玩味的笑容,似乎早就等待他的现身。
“你非要去杀周彦不可吗?”萧玠冲对方没头没脑问了一句,显然是意有所指。
对方也不再装了,直接扯下了脸上的蒙面布,露出一张冷艳绝美的面庞,果然正是宇文萱。
宇文萱冷冷看着萧玠:“我猜得不错,那天晚上你去找我果然就是为了阻止我刺杀周彦,后面也是你故意找关系将他调离京城防止我继续对他动手的。”
萧玠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而反问道:“我想知道,你跟周彦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宇文萱没有直接回答萧玠的问题,反而冷冷反问道:“我更想知道,你跟周彦到底是什么关系,一而再再而三阻止我杀他。”
萧玠摇摇头,笑道:“我阻止你去刺杀周彦,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们大家都好。你有没有想过,周彦刚刚走马上任右金吾卫将军一职,就遭人刺杀,朝廷必然要严查,以麒麟卫的手眼通天,到时候不仅你逃不掉,还会连累到我们一家。”
宇文萱面色也露出了一丝迟疑,她又何尝没有想过这一点呢,虽说从小身边的人都告诉她为了复国大业不能有任何感情,但萧玠救过她性命,苏瑶又待她如好姐妹,她终究不是草木,她也不想连累他们二人。
但是终究还是仇恨战胜了理智和情感,只要她宇文萱活着,一定要取周彦的性命,大不了杀了周彦之后自己亡命天涯,不再回齐王府便是了。
但是现在碰到萧玠,她又想到萧玠对她的恩和苏瑶对她的好,又再次迟疑了,一边是大恩,一边是大仇,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萧玠也看到了宇文萱眼中的迟疑和恨意,其实他心里也很好奇,宇文萱跟周彦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杀之而后快。
原书中,周彦只是一个促成宇文萱邂逅萧璜的名字,从头到尾都没有交代过宇文萱为什么要杀他。
而且萧玠也派人去调查过周彦,他虽是勋贵武将出身,但为人性格谦和,名声还是不错的,也没听说有做过什么恶事,按理说不会跟年纪差不多的宇文萱结下什么深仇大恨呀。
萧玠怀疑问题可能出在他的出身上,周彦的祖父叫周信,当年也是北周的一员大将,深得周末帝宇文晟的赏识和器重,但是在宁太祖萧俨攻破洛阳之时,周信却选择率军投降了宁太祖,可以说是背叛了周朝,辜负了周末帝的信任。
但是这也说不通呀,一来背叛周朝的是周彦的祖父周信,他已经去世多年,即使宇文家对周家再心怀仇恨,都隔了两代人了宇文萱没必要还非杀一个降将的孙子不可吧。二来当年洛阳城破之时,投降大宁的文臣武将不在少数,宇文萱为何非要揪着周信和他的子孙后代不放。
也许,只有宇文萱本人才能告诉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了。
“这样吧,你给我一个非杀周彦不可的理由,如果我听完也觉得周彦该死,我不仅不会再阻止你,甚至还可以跟你一起去杀周彦。”
宇文萱怔怔看着萧玠,目光满是不敢相信,但萧玠的眼睛仿佛有魔力一般,她一对上萧玠的眼睛,就立即深陷其中,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个男人说的话可以相信。
宇文萱终于重重一点头,沉声道:“好,既然你执意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问个清楚不可,那我就告诉我非杀周彦不可的原因。”
“周彦的祖父叫周信,他本来不姓周,但是为了感谢我祖父周末帝对他的信任和重用,主动改姓周,意为忠于大周之意,我曾祖父也因此更加信任和器重于他,甚至在你曾祖父萧俨的大军围困京城之时,还将洛阳的防守和安危托付给他。”
“可谁知道我祖父所托非人呀,周信竟然是一个贪生怕死背信弃义的小人,在洛阳被围大周有难之时,他居然背叛了大周,投降了敌人,导致洛阳陷落,大周灭国……”
听到此处,萧玠不由眉头一皱,他也去负责修史的国史馆看过宁朝的建国史,上面记载得清清楚楚,是因为宁军势大,周军守不住才导致洛阳外城陷落,负责防守洛阳的周朝大将周信则退守皇城继续坚守,是周末帝宇文晟自知大势已去,自焚而死。而宇文晟死后,宁太祖萧俨派人劝降周信,周信为了保全其余将士的性命,不得已才投降的宁朝,连萧俨都夸他“人如其名,真乃信人也!”
尽管宇文萱的说法和萧玠查到的史料有出入,但他并没有直接指出来,而是静下心慢慢听宇文萱继续叙述下去。
此刻,宇文萱眼中慢慢涌起一阵怒火:“但比献城投降更可恨的是,周信还出卖了我们宇文家最后的血脉,你说我难道不该杀了周彦,让周信和周家也尝尝血脉尽毁,子嗣断绝的滋味吗?”
萧玠眉头皱得更紧,他记得史料记载得清清楚楚,是周末帝宇文晟自知突围无望,不希望自己的妻儿老小落在敌人手里受尽凌辱,因此先是挥剑亲手斩杀了自己的妃嫔和皇族,而后才自焚而死的。
萧玠倒是有些好奇宇文萱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宇文萱似乎感应到了萧玠的疑惑,主动解释道:“我想你一定很奇怪,我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其实当日曾祖父为了不让我们落入敌人手里,确实亲手杀了不少妃嫔和皇族,但我的父亲昭文太子当时有一个妃子,也就是我的祖母已经怀有身孕,我祖父苦苦哀求曾祖父可以饶我母妃一命,保住宇文家最后一点血脉。最终曾祖父也答应将我祖母送出宫,但当时宁军已经将皇城围个水泄不通,根本没法将一个大活人送出宫。”
“无奈之下,曾祖父只能将我祖母交给周信,想要周信看在大周多年待他不薄的份上,为大周皇室保住最后的血脉。可谁知我曾祖父还是错信周信。”
“当时周信收留了我祖母,不久她生下了一名男婴,也就是我的父亲宇文复,可惜她自己却因为难产而死。周信将我父亲养在周府,之后还让我父亲娶了一位周室旧人之女,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也就是我和我哥哥。”
“只是我父亲身体不好,我们兄妹出生没多久他就撒手人寰,我母亲也很快随他而去,不久我母亲那边的人将我从周府接走,只留下哥哥继续留在周府。但不知后面朝廷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此事,要周信交出我哥哥,周信那个小人为了保住自己性命,居然将我哥哥交给你们宁朝……你说,周信他该不该死!他的孙子周彦应不应该给我们宇文一族偿命!”
最后一句话,宇文萱几乎是压低声音吼出来的,眼眶也已经发红,泪水从两颊滑落。
萧玠也能理解宇文萱的仇恨和愤怒,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周信出卖的不仅仅是周朝的遗孤,还是宇文萱最后的一个亲人。
但萧玠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尽管周信是降将,但大宁的官方对他的评价非常高,他死后朝廷赐给他的谥号还是“忠武”,这已经是一个武将能够得到的最高评价的谥号了。
如果说周信真的是这种卖主求荣的小人,如果说生前重用是为了拉拢他,但他死后朝廷没必要再给他上这么高规格的谥号呀。
萧玠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定定看着宇文萱的脸,看得宇文萱有些莫名其妙,面色微微发红。
但萧玠看得很清楚,宇文萱是单眼皮,他印象里周彦也是单眼皮。
他脑海中突然想起《赵氏孤儿》的故事,心中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周彦很有可能就是宇文萱的那个双胞胎哥哥……
(各位读者大大,情人节快乐,今晚有饭局,如果赶不回来就欠一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