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洛阳城中各种大小道纷纷扬扬,几乎清一色都跟远在天涯海角的交州有关。
交州大都督李芮深入交趾不幸中了叛军埋伏,兵败身死,交趾叛军已经攻入岭南,连续攻占象郡和郁林郡,大肆屠杀汉人官吏和百姓,令朝廷颜面大失。
天朝上国,最不能丢的就是那份体面!
好在天佑大宁,秦王萧璜正巧人在岭南招募部曲,自然不能容忍交趾叛军为祸岭南,亲率刚招募不久的两千部曲,接连击败了进犯郁林郡和盘踞象郡的交趾叛军,并乘胜追击反攻交趾,誓要平了交趾之乱。
萧璜连战连捷大大挽回了朝廷的颜面,皇帝萧稷龙颜大悦,顺势下旨加封萧璜为征南将军,为朝廷平定交趾之乱。
但事情并没有因此而平息,洛阳城中不知何时开始流传一则小道消息,说齐王萧玠及其部曲明明也身在交州,然而身为钦差的齐王却置身事外,对交趾之乱不闻不问,在番禺城中装病不出。
甚至还有小道消息称,因为大都督李芮之死,齐王萧玠已经被交趾叛军吓破了胆,早就逃离交州,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躲起来了。
若是往日,没有会责怪萧玠,毕竟萧玠虽身为钦差,但只是为了扑灭蝗灾,并无剿灭交趾叛军之责。
但如今同为皇子的萧璜珠玉在前,萧玠的表现在其他人眼中多多少少就有些不堪了。
一时之间,洛阳城中对于萧玠的所作所为议论纷纷,萧玠的风评再次跌落了谷底。
萧稷自然不希望百姓如此非议自己的儿子,特意派麒麟卫查过消息的源头,却是一无所获,洛阳城中的传言反而是愈演愈烈,萧稷也是有些无可奈何……
……
长宁宫,勤政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一齐下拜,山呼万岁。
“众爱卿平身。”
萧稷端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缓缓抬手道。
“谢皇上。”
百官再拜,而后起身,左文右武分列两班。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龙椅旁边的内侍监连奕照惯例得问一声殿中百官。
治书侍御史柳藴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袖口,里面有一份他早就写好的奏折,他内心在进行反复剧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一咬牙,迅速取出袖中的奏折出列,将奏折高高举过头顶,高声喊道:
“回禀陛下,臣有本奏。”
殿中百官纷纷将诧异的目光投向柳藴,连皇帝萧稷也颇感意外。
这个柳藴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虽说身在御史台,却几乎没上书弹劾过什么人,说是怕得罪同僚,影响仕途。
今日朝会上他居然会主动跳出来,也不知道要弹劾谁的不是。
“准奏!”
萧稷微微颔首,似乎对柳藴接下来上奏的内容有些兴致。
柳藴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再次一咬牙,高声道:“臣弹劾七皇子齐王萧玠拥兵自重,畏敌怯战。”
柳藴此言一出,满殿文武百官瞬间一片哗然。
虽说如今洛阳城中消息纷飞,大家对萧玠畏敌怯战的行为多少有些不齿,但是萧玠毕竟只是一个奉旨扑灭蝗灾的皇子,不是武将,平定交趾之乱确实不是他的分内之事,因此没人想过以此事来弹劾他。
苏敬与柳藴同在御史台为官,两人之间自然站位自然近,他见柳藴居然胆敢弹劾自己的女婿,一时气得不打一处来,心中暗暗抱怨萧玠建议提拔的是什么人呀,怎么逮着机会就反咬他。
“陛下,柳御史简直是信口雌黄,一派胡言,齐王下江南只是为扑灭蝗灾,并非为了平交趾之乱而去,如何有畏敌怯战一说。”
“苏中丞此言差矣,交趾之乱缘何而起,还不是因为岭南蝗灾,齐王既然奉旨下江南扑灭蝗灾,面对交趾之乱又岂能置身事外。”
司农少卿杜振出列,直接出言反驳苏敬。
王党与萧玠势同水火,自然有御史台的柳藴带头弹劾萧玠,王党官员又岂会放过这个对萧玠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杜少卿所言甚是,若是无李大都督兵败身死之事,自然不需要齐王殿下出兵平叛,但如今李大都督已死,交趾百官群龙无首,叛军在岭南烧杀抢掠,齐王身为钦差,又是天潢贵胄,身手不凡,更有精锐部曲在旁,不说为朝廷平了交趾之乱,也该率军去拖住叛军,待朝廷派大军平叛,保大宁江山周全。”兵部尚书尹直有理有据,将萧玠批得一无是处。
“若是说起置身事外,秦王不过是碰巧在岭南招募部曲,比谁都应当置身事外。但是当叛军大敌当前,秦王却没有丝毫退缩,率领一群新募之兵接连击败了交趾叛军,相比之下,齐王多少有些相形见绌。”陈池因王淡之事被贬为太仆少卿,对萧玠自然恨之入骨,讽刺起萧玠自然也是最为辛辣。
接下来的朝会几乎沦为了齐王萧玠的个人讨伐会,王党官员一个个轮番上阵,将萧玠批判得体无完肤,人人得而辱之。
除了萧玠的岳父苏敬和苏家的一些故交勉强为萧玠辩解几句,其余官员大都保持了沉默不语。
没办法,虽说萧玠确实没犯什么大错,但是与秦王萧璜相比,萧玠显得多少有些不堪。
本来之前因为萧玠为了扑灭蝗灾,不惜以身犯险接触天花,大臣对萧玠是颇为敬重佩服,但如今萧玠的畏敌怯战算是彻底败光了之前累积的好感。
反倒是始作俑者柳藴,随后反而是一言不发,只是呆呆看着有些失控的殿中局面,心中隐隐约约有些后悔。
萧稷端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看着殿中乱糟糟的场面,两只手不自觉握紧了两侧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