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看来两位母亲，都对这个孩子依依不舍呢。”
所罗门背着手从门外踱了进来。
娶妻下意识紧了紧怀里，刘可妮也瞬间绷紧了身体。
“父亲们相比起来，就铁石心肠得多了，”所罗门的黑色面具微笑着朝向背后的秦禹，“你说是么？秦家主？”
秦禹看着娶妻怀里的女婴，没有说话。
“这孩子的生长速度会很快，”所罗门拍手让医护人员们都回避，“秦先生，让人去接你们的儿子吧，更换容器的工作，很快就可以开始了。”
“今晚就开始？”秦禹问。
“夜长梦多，而且你们的儿子高二了吧？还有一年就高考了，”所罗门先生说，“我听说高考对华夏的普通人来说很重要，如果你们还想他有一个正常人生的话，尽快吧。”
“毕竟你们秦家再也不比从前了，抛弃了一切，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可妮。”沉默了片刻，秦禹平静地喊。
“老公。”刘可妮脸色有些惨白。
秦禹的目光游走着，最终落在了婴儿身上。
跟那小子真像啊……
秦禹默默地想。
是啊，毕竟是那小子的复制品，怎么可能不像？
当年秦尚远出生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心情忐忑地守在门外，听到了第一声啼哭，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如今这样的情景再一次出现了，只不过降生的孩子，是注定要为了秦尚远去死的。
这个孩子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父母”，也没有人愿意去爱她。
她的出生，只是为了成为替死鬼。
可是看着那张和秦尚远极为相似的小脸蛋，生为父亲的秦禹无论怎样告诫自己不能有怜悯之心，也终究无法阻止这种本能的情感在心底动摇。
“秦先生？”
所罗门见秦禹迟迟不动，淡淡地看了过去。
只差这一步，他就能同时拥有堕神躯和两个几乎完美的容器。
人类的情感对他而言，简直比开关灯还要好操纵。
只不过是利用了秦禹夫妇对孩子的爱，利用了秦氏对某种“死亡”的恐惧，曾经被封锁了千年的堕神躯，就能这么轻易地攥在手里。
他当然不会操之过急，立刻就将堕神躯转移到这个女婴体内。
堕神躯如今还处于沉睡的状态，必须先从原容器之中唤醒，在苏醒状态下才能有效地转移。
而且身为原容器的秦尚远，肉躯若是不能承受祂苏醒的力量，也会影响祂的转移。
需要尝试的地方还很多，但如果同时有了两个容器，就能大大增加他的容错概率。
现在，就静等秦尚远出现了。
为了救自己的孩子，为了摆脱缠绕秦氏千年的恐惧，他们既然愿意交换自己的灵魂来获取恶魔的帮助，也就一定会按照自己铺好的路，一步步踩进陷阱里。
因为人类……就是这样脆弱的生物。
他们的灵魂被困在沸腾的灰锡渊海中挣扎求生却浑然不知，一旦知道真相，就会疯癫发狂。
至于娶妻，她貌似对那容器有了类似“母亲”的情感？
不重要，她能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作为工具的性质，这样的情感就不会长久。
人类是需要规训的，就像羊群需要被放牧。
而他，旧日天使·路西法，便是羊群的牧者。
“还等什么呢？”所罗门低声说，“秦先生，快开始吧，为了你们的孩子。”
房间中只剩下几个人紧张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秦禹双唇发白，神情复杂地看向所罗门。
半晌，他张开干涸的双唇，颤颤地说出了一个字。
“不。”
这个回答出乎了所罗门的意料。
极具压迫力的气场在他身旁猛地展开。
让每一个人都为之心惊胆战。
他缓缓回头，猩红的双眼透过面具上的空洞注视秦禹。
“你说什么？”他一字一句地问。
“原定的计划终止，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刘可妮咽了口唾沫。
那孩子长得很快，不过十分多钟的时间，已经有了一个月大小。
她在娶妻怀里待够了，忽闪着乌黑的大眼睛，伸手想要刘可妮的拥抱。
那张漂亮的脸蛋，怎么看都和秦尚远一样。
“真是可悲的……绵羊啊。”所罗门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恶魔的契约，可不是你们说终止，就终止的。”
秦禹眼角抽动了几下，死死牵住了刘可妮的手。
夫妻两人对视片刻，便决定好了无论如何都要一起面对。
“娶妻，你该带着这孩子离开了。”所罗门如同君王一般下令。
可是娶妻抱着孩子看了刘可妮一眼，随后咬了咬牙，不为所动。
所罗门隐隐有了一些怒火，他不再多舌，随意抬手。
从犹格·索托斯之身盗取的力量喷薄而出。
空间猛地撕裂开，瞬间将娶妻连带着那个孩子拖入了虚空。
突生事变，秦禹扑向刘可妮，两个人翻倒在了地上。
“可妮快走！”秦禹将自己的夫人推向了门口。
但刘可妮硬生生定住了，扭头死死瞪着所罗门。
“老公，他要的不是堕神躯，他要的是我们的儿子。”刘可妮一字一句地说，“今天的事只要没结束，他就还会再找上门来……和恶魔的交易永远都是这样，只要我们不死，他们就不止！”
“杀死你们不需要我亲自动手……”所罗门止不住地叹息，“人类啊……始终令我失望。”
所罗门将手一挥，身形如同散沙一般消散了。
他走之后，房门之外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嘶吼声。
秦禹扭头看去，随着所罗门的离去，医护人员们开始变异了。
他们的双眼猛地暴突出来，人体关节不受控制地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折叠，皮肤溶解，露出其下血淋淋的灰鳞和尖牙利爪。
赫然是面目可憎的鱼人！
秦禹瞳孔猛然一收，跑上去就要拉住刘可妮：“可妮！走！走应急通道！”
“走？走个鸡毛！”
刘可妮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一肘打开了身旁的柜子，从里边抽出了一支霰弹枪。
“老公，我们犯了大错，不能把这些烂摊子留给别人收拾……更何况，老娘现在火气大着呢！”
鱼人们嘶吼着朝房里冲锋，刘可妮一脚踹上了房门，随后枪口抵着门面击发。
轰——！！！
霰弹枪在门上打出了密集的弹孔，也穿透了门后的鱼人，。
“唉……”
眼看着火气正盛的夫人，秦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正准备去抽武器。
“老公你看着就行，”刘可妮眼神凶狠地扒开几乎被轰碎的门，又是几枪连发，径直将门后的鱼人打成了筛子,“不是结婚纪念日么？我煲鱼头汤给你喝！”
“不对啊可妮……”秦禹看着观察窗外，越来越多的鱼人涌了过来，“这种东西，好像越来越多了！”
“多就多，大不了咱俩一起死在这里！”
刘可妮刚换好弹，面前的鱼人嘶吼着扑了过来，却直接挨了她一枪托，紧接着又是一刀捅在了眉心。
“老公我帅不帅？”
刘可妮满脸是血，飒爽地回头抛了个媚眼。
“老婆你真帅……可是我们好像真的逃不出去了诶。”秦禹苦笑着鼓掌，余光落在窗外那些拥挤的怪物身上。
所罗门似乎早就控制了这里。
“该死……”刘可妮将刚刚被爆头的鱼人踩在脚下，一脚踹在了面前的鱼人胸口，随即又补上一枪。
她环顾了四周，估算了一下鱼人的数量，发现的确不少。
“老公你先走！走应急通道！”
“要死一起死，你说的。”秦禹从柜子里抽出仅剩的一把长刀。
“不行！你得走，不然谁管尚远？那小子不爱吃早饭，跟你一样又爱挑食不吃南瓜，搞不好就营养不良了。”
刘可妮絮絮叨叨地，一把将柜子推倒。
她用身子抵在摇摇欲坠的门口，咬着牙换弹。
“我们俩还得有人守着他结婚生孩子呢，要是都不再了，谁去参加他的婚礼呢？”
“我也想知道我未来的儿媳妇有没有我漂亮，也想知道她是怎么看上那臭小子的……你去看了，将来好告诉我。”
轰——！！！
金属气密门那里传来了一声巨响。
逼仄的空间中开始因为巨响晃动起来，像是有巨锤在猛砸，让所有疯狂的鱼人都暂停了片刻。
秦禹和刘可妮也愣住了。
轰！
轰！！
轰——！！！
三声巨响之后，重达数吨的金属大门竟然被那股巨力轰飞了，像是出膛的炮弹那样一路横扫，压死了一大片鱼人。
秦禹和刘可妮错愕地看向被轰开的大门口。
双手缠着绷带的女孩站在门口，她像是刚刚放学路过一样，背后还背着书包。
风吹起她的长发，女孩面无表情，双眼猩红。
“叔叔阿姨好。”
女孩先是很有礼貌地隔空打了声招呼。
然后拉开复合弓连发毒箭，一连贯穿十数只鱼人，随即拔出腰间的格洛克，诡银弹迅速清空。
剩下的鱼人们放弃了先前的目标，转身朝她扑了过来。
一只手战术折刀插进脑子里又猛地拔出来，另一只手照着面门一拳一只，每一只都轰碎得干净利落。
女孩的动作行云流水，鱼人们张牙舞爪，根本就碰不到她分毫。
她一路走一路杀，步伐轻松得像是在逛公园。
最后跨越无数鱼人尸身和血泊，来到了秦禹和刘可妮面前。
女孩妥帖地收好了枪和匕首，眼瞳中的猩红随即消散，露出清澈的琥珀色。
她乖巧地微微鞠躬，继续刚才没有打完的招呼。
“叔叔阿姨，我叫苏柏，是秦尚远的同桌。”
“听秦尚远说今天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祝你们纪念日快乐。”
刘可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
手肘兴奋地捅了捅还在发愣的丈夫。
“这女娃子真漂亮！老公你看她刚刚踏血的样子，像不像在走红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