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疾只觉得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心脏。
他浑身青筋暴起,四肢百骸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这种程度的恐怖威压。
他只在老板生气的时候感受到过。
“他现在啊,可不好惹哦。”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染疾的耳边,如同恶魔低语。
“你是谁!”染疾咬牙切齿地问。
“我是那家伙的保镖?秘书?打手?不重要......不过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站在这里别动的好。”艾无常嘴角带笑,“否则,你会死得很快。”
“......”
“对了,你身上有件东西我要替他拿走。”艾无常说。
“什么?”染疾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快爆了。
“边境的钥匙......”一只无形的手摸进了染疾的身体当中,“那颗颅骨。”
染疾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的恐惧蔓延无边。
那是老板借用给他的权柄。
总有一日是要归还的。
他不能弄丢!
“不、不!”他惊恐地大喊却无法发出声音,脑袋疼痛得像是要裂开,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那里剥离。
“苏柏......苏柏!”秦尚远轻拍苏柏冰冷的小脸,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艾无常!还有多久?”
他知道艾无常的系统没办法救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
但他至少需要知道苏柏还能撑多久。
【她的状况很差,所有的器官都不可逆地老化了,全凭意志撑着,照目前的状况,大概还能撑一个小时。】
“你千万别睡,我跟你讲,新宿有一家风俗店的老板是黯色蔷薇的魔女,我们去她那,她一定有办法的。”
“天道樱......小姐,对么?”苏柏轻声说,她现在每说一句话都要换一大口气,“我认识,她说我的伤已经病入膏肓了。”
“不会的,不会的。”秦尚远想都没想就摇头,“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那天在稻羽之兔,我看见你了......”苏柏伸出沾满血污的手,替他擦去眼泪,却在他的脸上留下了血痕,“你瘦了,是不是最近吃了很多苦头?”
秦尚远愣住了,豁然开朗之后的悲伤像是一只木塞那样堵在了他的心房。
“是你?那个戴面具的女孩是你......”秦尚远满脸泪水,呼吸加剧,“为什么我没把你认出来......难怪艾无常说我倒霉。”
“我明明该把你认出来的,我明明该把你认出来的......你以前跟踪我的时候都没瞒得住我。”
秦尚远心中的难过和悔恨纠缠在一起,让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笨蛋,那是因为我故意的啊。”苏柏轻声说。
秦尚远不解地皱起眉头,泪水彻底模糊了他的双眼。
沉默了片刻,他埋下头来深呼吸。
原来他自以为的识破,都是苏柏故意露给他的破绽啊。
是因为想借口跟踪,光明正大地跟我逛街么?
傻子你直接说不就好了么?
“相册......”秦尚远想起什么似的,着急忙慌地从系统里拿出相册来。
秦尚远翻开相册,一直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添一张新照片。
苏柏没见过。
是她坐在雪地上仰头看着什么时,秦尚远从她身后拍下来的。
夜空里大雪漫天,她的侧脸被烟花照亮。
苏柏本来已经快要模糊的意识,忽然清明了片刻。
就是那个下着雪的元旦夜啊。
没想到秦尚远偷偷留下了这张照片。
笨蛋,你那时候不是喜欢柳玉颜么?
怎么还敢偷拍别的女孩呢?
你是花心大萝卜么?
“你看,其实我也有偷偷在看你哦......”秦尚远强颜欢笑,喉咙哽咽,“因为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老是黑着脸的同桌,竟然也会有这么漂亮的时候。”
他抹了把泪:“相册是我从南湖里捡来的,你为什么要丢掉,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夏叶冬?”
“因为你是夏蔷柔的未婚夫......”苏柏艰难地笑笑,“只要还在夏家,我跟你就永远不可能。”
“放他妈的屁。”秦尚远很不争气地哭着骂了一声。
苏柏轻轻将手放在秦尚远的脸上,她还能感受到这个男孩身体的温热:“这个世界,在很久很久以前,好像就只把最残酷的一面展现给我。”
“秦尚远,我没有去爱或者被爱的资格,因为所有人都告诉我,这里是不战斗,就无法看到明天的生存地,我没有家。”
“放他妈的狗屁。”秦尚远把鼻涕眼泪一抹,“谁说的你没有家?是不是夏炽阳那狗日的?”
“回家,我现在就带你回家。”秦尚远将女孩冰冷的身体抱起来。
“可是我没有家了......”苏柏悲伤地笑着,闭上眼睛摇摇头。
是啊,妈妈、爸爸、爷爷......
她在这世上的亲人,要么早已不在了,要么将她视为祸害,要么和她有了深厚的隔阂。
“有的。”秦尚远忽然说。
“可是我找不到了。”苏柏气若游丝,“妈妈、爸爸和爷爷......”
秦尚远皱起已经哭成泪人的脸,露出一个丑丑的微笑:“可我还在啊,苏柏。”
他把苏柏的手拿起来,贴在自己的脸上。
他嘴唇颤抖着一字一句,像是在教小孩子念书:“秦尚远还在,秦尚远和苏柏在一起,我们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好不好?”
苏柏忽然愣了一下。
她身体里的血大概早已经流干了,就连泪水也只能流下浅浅的两行。
“秦尚远和苏柏在一起......我们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她微微闭上眼睛,轻声忽然念着,像是梦呓。
“别睡!苏柏!别睡!”秦尚远发疯似地大喊,“艾无常!艾无常!”
【没办法了!身体的状况糟糕成这样,她已经撑得够久了......本来就已经救不回来了。】
【先离开这里。】
白雾突如其来。
中央防波堤上,暴雨滂沱。
秦尚远抱着苏柏,站在冰冷的雨幕里。
陆星野,芙罗拉,宇都宫健。
远处的平台上,雪白的车灯交错着照亮雨幕。
在那,素盏鸣会的人和约束局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这里。
人鱼已经被驱逐殆尽了。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就连暴雨也无法浇散。
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呆滞的状态。
就那么站在雨里。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压迫感,不知道为什么,光是呼吸空气,就能让人感觉到强烈的不适和呕吐感。
一同离开灰海边境的染疾此刻忽然狂笑起来:“没想到!没想到!原来老板给我留了底牌!你们......已经是死人了啊!”
秦尚远打开耳麦,在频道里呼叫。
回答他的只有杂乱的电流声。
“秦尚远!”芙罗拉忽然嘶吼,声音痛苦而恐惧,“快、快逃!”
视野里闪起了红光。
艾无常的警示突破桎梏跳了出来。
【不好......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