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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尚远盘腿坐在床上,时隔几个月,他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这里和芙罗拉蜗居的那间“小窝”几乎一模一样。

床或者衣柜这种大件物品的摆放自不必说,甚至就连鼠标键盘上微小的划痕都复刻得分毫不差。

芙罗拉说“小窝”中的所有事物都是从他的意识中“抓取”出来的。

这也就意味着,芙罗拉的吃穿用度,和房东秦尚远的现实财富并无挂钩,只取决于他的见识。

如果她愿意,甚至可以把小窝变成一座恢弘的宫殿,每天在花园里跑马喝茶开舞会。

但芙罗拉所用的“物资”,似乎也具有某个类似“申请”的过程。

秦尚远每日夜晚昏昏欲睡之际,耳朵边似乎总是有什么窃窃私语。

后来他凝神一听。

竟然是芙罗拉在菩萨念经般地低语:“给我薯片给我薯片给我薯片给我薯片给我薯片......”

睡梦中的秦尚远在床上烦躁地翻了个身。

芙罗拉也随之换了套词:“给我可乐给我可乐给我可乐给我可乐给我可乐给我可乐......”

除了这种事,其余时候芙罗拉也不会来烦他。

这头恶魔被动漫和游戏搞得五迷三道,已经迷失在人类的快乐里了。

窗外寂静,远处大厦灯火通明。

秦尚远注视着面前的快递包装,他一直在犹豫要怎么打开。

夏素月那种人寄来的快递,真的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开口或者机关么?

犹豫之下他尝试过打给下午那个未知号码,可是拨过去才发现那只是一个虚拟号。

夏素月又消失了。

秦尚远的目光沉了下来。

他当初接下夏素月的委托,未必是要他许诺的丰厚的三个报酬。

他只是想要从夏素月那里获得更多关于自己父母死亡的信息。

那间精神疗养院已经废弃了很久,可为什么2018年,老爸老妈还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并且还对他撒了个谎?

他依稀记得当初找到老妈时所在的那个房间。

那道金属气密门后的室内崭新,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被弃置已久的样子。

各种仪器都在正常地运转,电力也保持着正常供应。

这在一座被废弃的疗养院中是不应该存在的。

可惜的是疗养院在不久之后就被约束局当做危险建筑爆破了,里面的鱼形使魔也随之被清理干净。

解决掉迅速缠上身来的麻烦的同时,他顺着老妈留下的谜团撞到了疗养院曾经聘用的医生刘羽山。

后来又顺着刘羽山找到了安帕。

安帕在杀掉邱明山之后自己也伤得不轻,同样销声匿迹。

而此后约束局查无此魔,芙罗拉也表示自己没听说过某位恶魔有“安帕”这个小名。

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所以秦尚远只能寄希望于能在夏素月那里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

因为据秦尚远的观察,夏素月并非完全不涉足里世界的恶魔事务。

从满屋子的封印物就能想见,这个老男人的人脉很可能覆盖着表里两个世界。

而他没有被约束局的规则限制,能做到的事情只会更多。

可既然是这样,他为什么非得委托自己一个普通高中生去找破灭之枝“莱瓦汀”呢?

......

想到这里,秦尚远叹了口气,也懒得纠结了。

委托是夏素月给的,他再怎么城府阴险,也总不可能变态到要为难自己委托的对象吧?

要是这样,那老男人可真够骚的。

他暗自咬牙,伸手撕开了快递。

袋子里很轻,没装什么东西。

他皱着眉抖了抖,然后从里边倒出了......

一张会员卡?

上面没有“VIp”的标识,但秦尚远凭感觉就知道这是什么会所贵宾卡一类的东西。

整张卡黑金配色,金属材质,卡边以闪亮的金粉镀饰。

卡面上没有什么文字,只有一串复杂的识别码和激光雕刻的阿拉伯数字“0”。

他将卡片翻面,手指摩挲,拇指大的圆形徽记上凸印着一枚被蛇环绕的苹果。

“这个标记......好像在哪见到过。”秦尚远自言自语地喃喃。

他带着疑惑朝窗外扭头。

夜幕下,目光所及之处最高的那栋大厦通层亮着迷离的灯。

忽然之间,大厦顶部漆黑的空气中,有几道光电般断断续续闪灭了几下。

像是有什么广告牌一类的东西,正在通电亮了起来。

秦尚远愣了一下,不由得坐直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座大厦的楼顶。

光线凭空勾勒着什么,最后形成了一副完整的牌面标识。

......

一枚被蛇环绕的苹果。

和卡背上的徽记如出一辙。

秦尚远正在震惊中。

光灭了,广告牌忽然黯淡下去,蛇环绕苹果的徽记骤然被黑暗吞没。

那座大厦恢复了往日的平常和宁静。

秦尚远愣了片刻,打量了几秒手中的卡片,随后又默默记下了大厦所在的位置。

紧接着他往被子里一钻。

手伸到床头一拍。

关灯!睡觉!

·

凯伦大厦天台。

壮硕如同小山般的男人站在广告牌的铁架旁。

他一手退回通电的电闸,另一只手伸向铁架。

下一秒,那仿佛钢铁数道的肌肉在手臂上纠结骤然收紧。

千斤重的广告牌轰然向后倾倒,随后重重地砸在天台上,扬起一人高的灰尘。

天台上的狂风很快就刮走了尘土,远处霓虹的照耀下,显露出黑暗中两个影子来。

一个丰满又妖娆,另一个则有些清瘦。

“就不能绅士一点么?”清瘦的影子捂着口鼻,语气中流露出不悦的情绪。

男人挠挠头,随后一串爆破音从他的口中顿顿地吐出来。

“他说对不起,没想到地上这么脏。”丰满妖娆的影子解释说。

“我们这样就好了么?”她怀抱着双手问身侧清瘦的影子,“花两个小时搭了个广告牌,就用了不到五秒,一定要我们来做这种脏活么?”

“他能看到就行,”清瘦的影子走到天台边上,“这个标志会引来约束局不必要的关注,上次的账他们还没跟我们算清。”

“确定他能看到么?”丰满妖娆的影子语气里有些怀疑。

“老板说他能看到他就一定能看到。”清瘦的影子轻声说。

“依我看,还不如我们开车过去敲门告诉他。”丰满妖娆的影子耸了耸肩。

“老板要的是命运般的一瞥,”清瘦的影子摇摇头,“有时候我觉得他有些疯魔。”

“他总是喜欢各种巧合。”丰满妖娆的影子叹了口气。

“巧合是世上最美妙的东西,因为它们是命运仅存的遮羞布。就像诗歌的韵律,看似浑然天成,实则处处都充满了设计。”

清瘦的影子低声念道,“他的原话。”

“命运啊......那个老头也曾笃信老板许诺给他的命运呢。”

丰满妖娆的影子叹息着转身。

“最后不也只是开门的车夫。”

随毫无征兆地,她的人形忽然便如一滩浓墨般泼洒,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狂风呼啸的黑暗中。

同伴消失,清瘦的影子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狂风吹乱了头发,她站在天台的边沿,无视了摇摇欲坠令人眩晕的高度,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楼宇。

最终落在一片老旧的小区楼房,某间亮着灯的小方格上。

灯火熄灭,小方格无声无息地暗了下去。

“走吧,坠地。”清瘦的影子转身。

如同棕熊般的男人点点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水墨泼洒,他们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