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修宁出了皇宫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
一直走到太阳落山,腿脚发软。
他回到家中,在师尊住过的院子里喝酒,一壶,两壶,一坛,两坛……
那年,楚萧山上迎来了贵客,车队里挂着王旗,是一些千盛皇宫里的人。
“师尊喜欢宁儿吗?”
楚宁眼中满是不舍:“宁儿喜欢师尊。”
楚宁是被偶然捡回来的孩子,经过调查他确实是流落在外的皇家子嗣,如今这些宫人是来接他回去。
“师尊当然喜欢宁儿。”
苏君霜笑着牵起他的手拇指搓搓掌心“永远都会喜欢的,师尊向宁儿保证。”
“宁儿特别喜欢师尊,不是那种喜欢,是那种喜欢。”
楚宁被一位小宫女从苏君霜手里接过去,孩子挣扎着像是做什么生死离别似的,眼泪滚珠一般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嗯,这个问题等宁儿长大了师尊再回答可以吗?”
苏君霜蹲下来抱着这个不安的小家伙:“宁儿乖,去见见你的母亲,她很想你。”
“可是宁儿不想她。”
楚宁用力蹭着苏君霜脖颈,又停住后退了几步换着姿势比心:“宁儿只想要师尊,宁儿爱师尊,宁儿心悦师尊!”
“从哪里学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孩子有些笨手笨脚的很可爱,苏君霜站起身揉了揉楚宁的脑袋:“好,师尊知道了。”
“师尊会想宁儿吗?”
楚宁抬眼瞧他,灵长老教的东西不太管用:“师尊别忘了宁儿好不好……”
苏君霜:“不会的,师尊绝对不会把宁儿给忘了,师尊会永远在这里等宁儿,师尊发誓。”
“宁儿还想再抱抱尾巴。”
楚宁看着苏君霜笑眯眯的比着发誓的手势凑过去抱住。
“去吧。”
苏君霜站在竹轩阁的灵筑桥上目送楚宁被宫女们簇拥着离开。
安和四十八年褚隋驾崩,其褚修渡继位,年号“清平”。
清平一年秋,刺客入宫,七皇子褚修宁护驾有功封号“靖”赐私军五千。
严军,影军成立。
褚修渡为稳民心大赦于天下。
清平四年褚修宁请命离朝。
“就这么把人给放走了合适吗?”
看着认真处理朝政的褚修渡,柳婉书在一旁磨着墨:“他走了,你岂不是失去个左膀右臂?”
“无事。”
褚修渡看着折子又将身旁的人搂进怀里:“如今朝中稳固边关无争,他本就是林中的鸟,在他心中这儿可不是他的巢。反倒是你才叫人担心。”
“说的也是,修宁可不是能在朝堂保持安稳的料子。”柳婉书说。
……
“说好的放我走呢,这都过去多久了……”
褚修宁喝醉了酒,他颓废的趴在石桌上:“都是骗子。”
燕珠在远处站着,她没办法找来苏君霜也不能阻止褚修宁,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褚修宁会这样伤心。
这一夜,厚厚的云层遮盖了天空,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茂林院唯一的亮光便是燕珠手中的灯笼
褚修宁站起身,他仿佛看到了救赎一般的伸出手。
他好像回到了楚萧山,一路上磕磕绊绊,爬上台阶,走过石板路,穿过寂静的竹林,萤光点点伴着清脆的乐曲。
流光在林子里竹木间穿梭,鱼儿跃出水面,流水似与石琴的琴声合奏,池塘里,红荷含苞正是初夏景色,水亭中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如梦似幻。
不,那就是梦……
他离开过几次但是又回来了,褚修宁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反正他醒来的时候依然还是夜晚。
“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
褚修宁搓了搓脸问。
他依稀记得站在走廊下的应该只有燕珠一个人,但现在站了许多人。
灯笼发着暖黄的光,那些人并排站着,像极了话本子里讲的,在黄泉引路的使者。
“王爷睡了两日了。”
褚修宁要迎娶侧妃的事情已经传进了王府,燕珠低着头抹了抹泪。
“别哭。”
褚修宁揉了揉胀痛的脑袋,他刚刚过了二十岁生日,这真是最差的及冠礼:“说事儿。”
“燕珠是带他们来请辞的。”
燕珠带头跪倒一片:“奴婢们都知道王爷身不由己。”
“想走的明日你就清算好银钱给他们,会收他们的人家不多,多给结些没关系。”
褚修宁起身走过去,他的腿有些麻走路不是很方便:“跪着做什么。”
“燕珠已经算好了,燕珠带他们是过来是为了拜别王爷的。”
燕珠被扶起来:“大家曾经都被欺负怕了,是王爷好心收留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褚修宁也被传染了“捡人”这个毛病,放眼过去,这些人都是被他在路边捡的“可怜人。”,有老有小,年轻力壮的不多。
“主子,对不起。”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哭着站在那里搀扶着还在生病的母亲:“青青也不想走的,可是,可是青青很害怕,青青的母亲需要照顾,不能没有青青。”
褚修宁府上女子不多,褚修宁记得她,是府中的小厨娘,主要负责配菜的。刀功和做点心的手艺都很不错,就是炒菜不是很好吃,她不太会掌握火候经常炒糊。
褚修宁明白这是为什么,这些要走的都是被齐馨祸害过的,他没有那个脸面阻拦他们。
于青青的脸被齐馨故意扔向她的盘子飞溅碎片割伤。
褚修宁砸了许多好药进去可还是留了一道疤痕,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她才十四岁,这份阴影会在她的记忆力埋一辈子。
“青青已经想好了,等青青长大了就嫁给穆先生。”
于青青抹泪:“希望能够再见到王爷。”
“我会去的。”
褚修宁自嘲的眯眼一笑又打心底的祝福:“祝你们幸福。”
穆岚是个落地书生,老家瘟疫让他失去了所有亲人,从此再无上考心思,流落街头时被褚修宁捡回来做了账房先生。
褚修宁看中他的文采精心劝导,穆岚好不容易重振旗鼓打算重新参加文考。就在开考前三天,齐馨非拦住他要他上树摘风筝摔断了腿。
“王爷,在下未经允许擅自为您求了姻缘签。”
穆岚将系着红绳的福牌交给褚修宁:“解签的老人说,是上签,在下无能没能给您求来上上签。”
褚修宁接过福牌,借着灯笼的暖光垂眸看着它用拇指轻搓上面凹进去的“福”字。
很精致的小东西,褚修宁此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有道谢:“穆先生,多谢。”
朝中官员不收形不正态不端者,穆岚成了跛子,这辈子他都只能是“落地书生”了。
……
褚修宁管过了,可是没有用,事已至此,他们走是应该的。
“燕珠,你也不小了,等有机会,我也给你找一个。”
褚修宁低头:“你相信本王的眼光吗?”
“燕珠信。”
燕珠说:“燕珠会等到王爷把正妃娶回来的那一天。别说是嫁人,就是让燕珠去死燕珠也愿意。”
“说什么胡话呢。”
褚修宁笑着骂她:“看把你能的,好好说话能死啊。”
燕珠是褚修渡送来的宫里的宫女,褚修渡总觉得来他家对燕珠来说有点屈才。
“瞧个侧妃给你们闹得,散了吧。”
褚修宁有气无力的讲话,他回到桌前拎走一壶酒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明天把这里收拾收拾,给你们未来王妃收拾干净了,再多种点花,你们王妃喜欢清净,最好把这儿变成林子。”
没人愿意动。
“这是干什么。”
褚修宁叹气:“就因为这么点儿事儿,日子都不过了?我怎么养了这么一群榆木脑袋。走,都动起来。”
褚修宁带头往院子外面走。
越走声音就变得越嘈杂。
有人在搬箱子,柜子,是褚修宁不认识的人,搬的东西也没见过。
“怎么回事,这谁的。”褚修宁随便拦下一个问。
“是太后给我们家小姐的。”
那搬东西的拥人并不认识褚修宁,他回答说:“说是王爷府上的东西都太过陈旧,要趁早都换上新的,就算王爷房里不换,小姐院里也都得换。”
“……”
褚修宁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不想在这里干了。
蹬鼻子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