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彦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起身的过程，身体的重量下意识都偏向了右侧，左腿几乎没有用力。
这一个小反应，让裴歌脸上扬起了一抹赞赏的笑容。
裴歌让副导演给郑彦递了一张椅子过去，还给他拿了一瓶水。
“谢谢！”
有感受到尊重的郑彦，忙点点头道谢。
认真去演一场戏，其实是挺消耗体力和心力的。就像这会儿的郑彦，别人只觉得他刚才趴在地上，不知道演了一堆啥，实际上他这会儿精神上是疲累的。
完全代入戏中的他，肉体和心灵上都不好受。
很显然，郑彦是一个体验派的演员。
讲究的是真听真看真感受，就连看着的人，都很容易被他代入到那个情境。
裴歌让郑彦歇一会儿，接下来他该问莫向西了。
“我开始问问题了啊？”
莫向西有点心虚。
刚才的表演，他认真看了，可裴哥会问出什么样的问题，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会不会问一些稀奇古怪、他根本就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这要是弄不好，不但自己损失了一个机会，还连累了人家郑哥。
“第一个问题，就来个最简单的吧，向风伤的是哪条腿？”
莫向西快速眨了眨眼睛。
什么？
哪条腿受伤了？
这有说吗？
郑彦方才的那段表演，几乎就没说话，有的只是痛苦地哼哼声。
不对！
要是直接吐露的信息，裴哥根本就不会提问了。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需要他去思考。
莫向西让自己冷静，仔细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郑彦方才的表演。
他在地上蠕动，还有侧躺的姿势……
一般哪条腿受伤，应该会下意识去保护它，不会太用力，也不会去压着它。
郑彦是面对着他们斜侧着身体的。
“左腿！”
“答对了。”裴歌公布结果。
“太好了！我果然没想错……”莫向西巴啦啦一堆，将自己的分析过程都说给裴歌听。
意图在展示自己脑子挺聪明的，然而身边几个人都不感冒。
就这种题，答对了到底有什么好激动的啊？
这是送分题啊！
不过小少爷高兴，那就哄着点吧。
这是两位副导演的想法。
裴歌则补充了一点：“刚才郑哥从地上爬起来时，你有注意到他的身体重心吗？”
“啊？”莫向西反应不过来，“那时候表演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表演是结束了，但还是有一些很有用的信息提供给你。就像他起来时，身体重心会自然而然偏向右侧，左脚没敢用力。”
“……”莫向西张了张嘴，这些他都没注意。
郑彦也有些意外。
面前这人是真的懂戏的，他也在意演员的这些小细节。
这样的导演，对于他们是不可或缺的。因为现在越来越多的导演，都不是很在乎演员的这种表达，他们更看重一个演员的流量、背后公司以及别的一些东西。
能够懂得欣赏演员的表演，对于一位缺少专业人士认可、而又默默做了许多努力的人来说，那实在是让人分外珍惜和感动的一件事。
“你的观察也没错，第一题对了。第二题，你说说向风这个时候被抓进来多久了？”
郑彦心中一紧。
这个问题果然来了。
这也是裴歌最主要考他们的一个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贯穿着这段表演始终，时间上的差别，将决定着整段演绎是否到位、合理。
莫向西看一眼郑彦，后者对他鼓励地点点头。
“没关系，你可以想到哪里说哪里。”裴歌也给了莫向西充分的耐心。
“就我刚才看这段表演的体会，以及我对这种情境下主人公一些比较浅显的了解，首先可以确定这时候向风被抓进来应该不会太久。”
裴歌鼓励地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一个人被抓进来太长时间，应该不会在乎包子脏不脏，有的吃就不错，多半都是狼吞虎咽。”
“还有，被打得多了，人都会变得皮实不少，也有更多被打的经验。可从郑哥的表演来看，他应该不是经常挨打的。”
“最后一点，就是从郑哥的眼神里面读到的，他还没有完全麻木和认命，他还在期待着自己能逃出去，或者被拯救。”
“可以啊！”两位副导演都有些刮目相看。
这小少爷说的不还是有理有据的吗？
也不是一脑袋浆糊啊？那为什么到他自己拍戏，演得那么差？
莫向西：这能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演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好不好！
他也不想演技差啊，他也想心里怎么想的能完美表现出来，但实力不允许啊！
有好多次，他总觉得自己这段表演应该帅极了，粉丝们都能夸一句炸裂了，结果等到自己去看，只想问一句“这都是什么鬼东西？”，跟他想象的帅帅的自己一点都不一样！
莫向西狠起来，连自己都能吐槽。
这一段小抱怨，还被他嘟囔出来了。
其他人不禁都笑了。
钱副导演惯会安慰人，他是这样说的。
“你这样至少比那些连剧本都看不懂、人物也完全不理解、一通瞎演还蜜汁自信的，那还是要强上一些的。”
莫向西拒绝了这通安慰。
“谢谢，但我不想比烂。”
裴歌没让他们把话题岔得太远，“向西，你接着说。”
“嗯！”有大家的鼓励，莫向西也多了点自信来表达自己对这段表演的理解了。
“被抓进来不会太久，但应该也不是刚进来。”
这个判断让裴歌一喜，“这点怎么说？”
“刚被抓进来，人的恐惧会更大，对周围的一切都惶然不安而且陌生。因为所有事情都没有经历过，不知道什么在等着自己，未知是最可怕的。他根本就没法睡着，哦，我刚刚还漏了一条。”
“说他没被抓进来太久，是因为他入睡挺慢的。长期经历那种环境的，应该都习惯了，会知道怎么让自己好受一点，怎么保持点体力。而之所以不是刚刚被抓进来，是因为他脆弱了一阵，还是睡着了。”
“属于对这个环境还没完全掌握、却也多少有点谱的状态。”
“最后就是裴哥说的自尊心和耻辱感，刚进来的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不会去吃一个翻来翻去也找不到可以下口、脏透了的包子。在吃东西时，他也是犹豫的。”
这番话一落地，郑彦就大大松了一口气。
裴歌心想的是：行啊，这小子都学会现学现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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